回到皇家小院,朱榑看到院中打理得整齐,“冬伊呢,打一桶水来,本王浑身上下都是检校大牢的味道。”
刘九转了小院一圈,最后将躲在角落里“偷懒”的冬伊揪出来,兴奋地跑来朱榑面前。
“殿下,冬伊竟在偷懒。”
冬伊脸上红扑扑的,手里拿着一本小书。
“奴婢没有。”
见她心慌失措,朱榑把小书接过去,咦……女诫?
冬伊鼓起勇气道:“这是皇后娘娘的教诲,宫女们都要研读,除此之外,还有千字文,三字经,是尚仪们吩咐的,奴婢没有偷懒。”
妇妒,使人面目全非。
尤其是生活在皇宫中的嫔妃宫女,为了防止宫斗、规范她们的德行,马皇后亲自写了一本女德之书,女诫,增长她们的知识和雅量。
让女子识字,在明初难得。
朱榑轻哼一声,“你又不是嫔妃,看这些书做什么?”
冬伊低下头。
刘九也适时道:“你只管打理好院里,若是那些尚仪敢欺负你,殿下一定会教训她们,殿下最疼惜奴婢了。”
“多嘴!”
朱榑踹了他一脚,沐浴更衣,换上一身干净的常服,面料丝滑柔软,一看就是冬伊替他去尚衣局领取的新常服。
岭南之地进贡的烧鹅,云南进贡的酸梅汁,朱榑吃的满嘴都是油,宫里没有比这个更美味的肉肴了。
冬伊适时道:“尚仪还说,每逢五日才能侍寝。”
朱榑已经习惯了这个香软的“抱枕”。
不知是哪个尚仪,下次去坤宁宫,一定好好调教她一顿。
“不用管她,没有你的香味本王睡不着,我会跟母后殿下说的。”
朱榑用过午膳,直接前往朱标所在的春和宫,御史台的位置空出来,如今他最关心的还是刘伯温回朝廷当官,但此事不能急。
朱榑看到检校比平日多了一倍,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正当他转身要逃。
朱元璋的声音叫住了他,“又来寻太子,咱记得你又几日没去大本堂了吧!”
朱榑不顶撞。
正当朱元璋要训斥,李善长匆忙走来,“上位,臣有要事禀报!”
说完他看了眼朱榑和朱标。
见朱元璋不在意,李善长深吸一口气,说道:“陈宁之事,胡惟庸的确是知晓,他愿意俸给朝廷一年俸禄。”
以朱元璋的聪明,点到这里足矣。
上位应当生气了吧,李善长眯着眼睛,见迟迟没有东西往他头上砸来,便抬起头。
朱元璋敲了敲手中的玉如意,‘哦’一声道:“胡惟庸的俸禄,如此高啊?看来他平日真如自己所言,不舍得吃肉啊。”
啊?李善长有些懵了。
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没有到来,反而是风平浪静的样子。
朱榑看见,朱元璋一脸从容淡然。
朱元璋真正的目标是中书省的相制,可李善长并没有上帝视角……朱榑此时压抑着情绪,他很想把答案告诉大鼻子先生,他的父皇正一下一下,敲打手心的玉如意。
李善长问道:“上位?”
“让惟庸别省着银子,都是发给他的俸禄,好好替咱辅佐太子。”
朱元璋认真的嘱咐。
杀一个胡惟庸很容易,重要的是,相制传承了上千年,自从秦朝至今,百姓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
要让百姓信服!
短时间之内,他不打算处理胡惟庸。
说完这句话,朱元璋便要回奉天殿处理疏奏,不过临走之前,朱元璋看了眼朱榑,又看向朱标,冷着脸:
“都是你惯的!”
朱标低着头。
等朱元璋走后,他仔细思索李善长的话,没发现不妥的地方,他没算过胡惟庸的俸禄,真以为他父皇所言是真的。
不过,在教育弟弟这件事上,他很认真。
“你怎么又没去大本堂?七弟若总是如此,本宫便要替父皇和母后惩罚你了!”
“兄长装得一点也不像,你最疼爱我们了。”
朱榑对朱标的威胁,熟视无睹,他走到朱标身旁抱怨,“大哥可否跟后宫的尚仪说说,他们总喜欢管教我的宫人。”
听完事情的始末,朱标感慨:“一晃眼,七弟就已经快要婚配了,还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我让母后尽快给你选一门亲事,你既然来了,陪我一去趟御史台吧。”
御史台坐堂官空缺。
天下各州县御史的奏本传回,无人批阅,皇帝的眼睛和耳朵就像失灵了一般,需要尽快确定御史人选。
“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兄长自己去吧。”
朱榑站着没动。
肯定又是父皇下的旨意,让太子去任命自己的耳目。
因为每次巡视,朱榑总会给他惊喜,朱标上前一步抓住他,吩咐随行太监摆驾。
走在宫廊之间,朱标怅然叹了一口气,“天下正动乱不定,朝中又极需拨乱反正,我真担心自己的能力,不能像父皇那样制服他们。”
狱中陈宁的话尤在耳边。
“大哥已经有父皇的胸怀,只是还没有露出虎牙罢了,你若要吏治,朝中谁敢拦你?”
朱榑如若无人的反驳他。
到了御史台。
“殿下!今日当值的御史都在这里了。”
丁玉躬身行礼,身后的御史也纷纷随同。
丁玉是征战时就跟随朱元璋的老臣,开国后鸡犬升天,在朝中当了官,曾经镇守广西,后来立功后召入宫中,担任御史。
看着丁玉呈递过来的名册,朱榑却说道:“兄长不必看了,这里没一个能用的人。”
在场所有官员,脸色俱变。
他们由一些固执的人组成,虽然知道眼前这个说话的家伙是齐王,可此时也忍不住反驳几句。
丁玉冷着脸:“臣见识、才能不足,辜负了殿下!”
“你还不服气?”朱榑看了这老头一眼,“监察朝野的,难道不是御史吗?可是你们却隐瞒陈宁之事不禀报,若我是兄长,一定不会将江山托付给你们。”
丁玉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御史纷纷汗颜。
朱标本来要挑选一人,可听了这句话,顿时也觉得眼前这些御史没有一个有资格执掌御史台。
“地上的奏本尽快处置吧。”
顺着朱标的手看去,一堆奏本整整齐齐叠在粗布上,一个御史说道:“殿下,这是御史李安然的位置。”
“偌大的京城,连一张座椅都没有了吗?”
另一个御史说道:“李安然因广西兴修水利一事,时常冲撞陈大人,被陈大人罚在地上办公。”
“大哥,我看御史台只有他刚说真话了。”朱榑问道:“他人呢?”
朱榑和朱标换了便服,都出了宫。
御史作为皇帝的耳目,不能偏听偏信,朱标心中对这个传闻的李安然有了一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