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金末浮沉

第四章 黑鞑

金末浮沉 陇士 2596 2024-07-06 15:25

  “宋押司,钞十贯!”

  “陆虞侯,钞二十贯!”

  “李主簿、王员外,各百贯钱!”

  “西门大官人,银百两。”

  秦府门前,大红灯笼高悬,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中年管事笑容满面的报出每一位宾客的身份、贺礼,家丁小厮则根据身份和贺礼价值,将宾客带到不同的院子中以不同规格招待。

  对于前来混吃混喝,无钱恭贺的平民,秦府家丁自是懒得理睬,二话不说就直接打发到了偏院。

  陈子文早就习惯了白眼,倒也没什么怨念,寻了个人少的桌子,大步走了过去。

  此时方桌旁已有四五个人,正就着馒头、吃着热菜,见又来一位客人,便各自挤了挤让出来一个空位,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更是热络地招呼起来:“小兄弟,来……喝口热汤,怯怯寒气。”

  汉子说着提起铜壶,倒了满满一碗热汤递给陈子文。

  “谢兄台!”陈子文拱手道了声谢,接过热汤轻轻呷了一口。

  热汤入喉,心里暖洋洋的,陈子文抓起一个馒头送入口中,看了眼菜。

  菜有两盆,一盆是水煮萝卜片,另一盆也是水煮萝卜片。

  陈子文向来不是个在乎别人看法的人,抓起筷子便大快朵颐起来,另外几人都是来蹭饭的穷苦人,见状也是狼吞虎咽,不一时,一篮子馒头、两盆菜就被消灭殆尽,而原本几个素不相识的人也熟络起来,互通了下姓名。

  如这时代许多平民一样,大眼汉子也是有姓无名,因在家中排行老七,人称棘七,家有骡马,替人赶车运货为生。

  “小兄弟看着面生,不是咱们保和坊的吧?”

  虽然几人互通了姓名,但自来熟的棘七依旧是称陈子文为小兄弟。

  “哥哥明见,小弟原是河北沧州府人,后来家中遭难,才流亡到了这益都府”陈子文本身也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便坦诚回道。

  听闻陈子文是从沧州逃难来的,棘七心里一惊,连忙问道:“兄弟说的遭难,可是指那闹得正凶的黑鞑?”

  “那倒不是,小弟流亡已有些年月了”陈子文摇了摇头。

  “不是就好”棘七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我听衙门的公人说,那黑鞑生性凶残,见人就杀,河北几十个州府都遭到了洗劫……有不少村子,男女老少都被杀干净了……”

  “噫!”

  几个旁听的人面色大变,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对于处在中原腹地、并未见过蒙古人、仅仅依靠道听途说的山东老百姓而言,“黑鞑”绝对是比洪水猛兽还可怕的怪物。

  当然了,事实也确实如此——蒙古人向来热衷于屠杀,除了匠人以外,几乎没有人能幸免。

  年过三旬的木匠李大志面露担忧:“你说这黑鞑打完河北,不会打咱山东吧?”

  “这谁能知道”棘七放下筷子,接过话长叹一声:“前几年朝廷大破宋军,咱还以为这天下要太平三十年,哪曾想,北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强得没边的黑鞑……”

  “依我看呐,这天下是要乱喽!”

  “战事一起,官府肯定又是括栗、征夫、签丁……”李大志哭丧着脸:“我兄弟二人少说得有一个上北边送死。”

  “唉……”其余几个人齐齐叹了口气。

  括粟、征夫、签丁,简单点说就是强征粮、抓民夫、拉壮丁。

  由于金朝完颜家统治手段粗糙、常备兵不足,所以但凡遇见大规模战事,朝廷就会向百姓摊派大量战争税,强征大量物资、兵员。

  那位屡败屡战,号称“名将”的四太子,就是依靠这“三板斧”强行回血,成功为大金续了九十多年命。

  后来的正隆南伐、泰和南征等对宋的大规模军事行动中,金朝一方都提前征募了大量签军炮灰,只是没有派上用场。

  眼下,女真人在蒙古铁骑的进攻下伤亡惨重,金朝皇帝只要脑子正常,必然会从幽燕拉契丹人、奚人,从中原腹地拉汉人组建炮灰兵团阻挡蒙古人的进攻势头。

  想到这一关节,陈子文也不禁悲观起来,金朝签丁征夫,可不会考虑没人种地的问题,若是战事吃紧,“一户签一丁,全家留一石(粮食)”的狠政策他们也干得出来。

  按照金朝的法律,凡是十七岁到五十九岁的适龄男子,如有必要,都要参与到卫国战争中来。

  在金朝,无产者、也就是不课役户无需承担粮税,物力钱以及杂役,作为置换,不课役户需承担大量力役、兵役。

  像是乞丐、亡人、商贾之类不事生产的职业,更是会率先征发到前线,已经达到年龄标准的陈子文显然是躲不过的。

  若真是“伟大的卫国战争”,陈子文倒也愿意上前线,可这是什么性质的战争?

  ——不过是两个闯入别人家中杀人放火的强盗互相撕咬罢了……

  想了半天,陈子文也没有想到如何避免被送上前线,似乎除了自残还真就没别的方法……

  “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万一被征了咱就效仿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嘛。”陈子文摇了摇头,结束了无意义的遐想。

  造反嘛,求生,不寒碜!

  ……

  又是一篮馒头,两盆菜见底,李大志率先向众人打招呼告辞:“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众位兄弟,就此别过。”

  “哥哥如何走的这般着急?”棘七与李大志皆是本坊人,素来相熟,见状问道:“难道是家中有什么要紧事?”

  李大志苦笑一声:“我隐约觉着,官府上门征夫就在这几日了,总得在出门前把家里安顿好不是……”。

  “五年前打江南,你不是去了吗?这回真要征丁,也合该你家老二去……”棘七撇撇嘴,颇有些为李大志打抱不平的意思。

  李大志闻言,表情愈发苦涩,一双老鼠洞般的小眼睛闪烁不定:“二和是读书人,年轻本事大,留家里能照顾好俺两家人……”。

  话说到这份上,棘七也不好在说什么,起身拱手:“兄长慢走,说不准你我兄弟过几日就在军营里相逢了。”

  “兄弟,你也要去?”

  “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头上几个哥哥都过了当打之年,几个侄子又都年幼……我不去谁去。”棘七的语气透着深深的无奈。

  ……

  目送着几人离去,陈子文一颗心沉甸甸的,尽管战争还没有完全到来,但所有人的生活轨迹似乎已经悄然改变了。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