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接风洗尘宴,转眼就成了哭丧大会,一桌人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高升觉得自己不挤两滴眼泪出来,似乎显得太格格不入了,也会让之前那番大义凛然的话太浮于表面。
可此情此景,怎么样才能使自己哭出来呢?
想着女朋友跟别人跑了?
我没有女朋友。
想着曾经的好兄弟欠一千五百块,不但没还,毕业之后联都联系不上了。
好兄弟,血汗钱,艹,这么便宜就认清了一个人,有什么好哭的?
想着深陷大明,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高升终于来了些感觉。
酝酿了一会儿,可还是哭不出来啊。
男子汉大丈夫,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哭个毛线。
哭不出来的高升果然迅速的引起了众人的注目,你难道一点都不悲伤吗?
哭戏不过关,又没有准备眼药水,高升得想办法给自己找台阶下。
不然的话,可能就不是换角的问题了。
他直接站起身,环视了众人一眼,振声道:“陛下,诸位大人,请容我说两句。”
崇祯连忙抹了一下眼泪,道:“高卿,但说无妨。”
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高升便立即道:“陛下,诸位大人,你们应该都清楚,京师已不可守。即便我们能挡住闯贼进攻,建虏也会纷至沓来。若京师在我们手中被建虏夺走,我等岂不都是汉家罪人?”
“与其这样,还不如先让闯贼占去,让他们与建虏狗咬狗,咱们留待有用之身,先迁居南方积攒实力。”
“如今的建虏不是金国,大明也不是南宋,只要咱们秉承太祖之意志,奋发图强。驱除鞑虏,恢复山河之日尤为可期啊。”
高升的话音一落,场面顿时安静了不少。
李邦华一站而起的道:“高将军所言极是。只有留待可用之身,才有机会收复山河。南方富庶,只要用心经营,卧薪尝胆,必能重振大明。”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范景文连忙跟着道。
杨御蕃也很是赞同:“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陛下在,只要诸位大人在,重建大明指日可待。”
受此感染,崇祯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再看向高升,心中又燃起更大的希望。
“高卿既然能将朕从必死之局中解救出来,那也一定能协助朕重振大明,收复山河。”
收拾了一下心情,崇祯叹息一声道:“是朕失态了。朕必不忘今日之耻,定会卧薪尝胆,以复祖宗家业为毕生之志,也请诸卿一起助朕。”
众人连忙一起应令。
酒过三巡,大家便开始商讨接下来到南京的路程安排,高升也发表了些自己的意见,崇祯颇为重视。
未时五刻,宴席散场,杨御蕃立即马不停蹄的按照命令去安排。
高升则连忙建议杨御蕃将任务交给他的侄子杨衍,崇祯听罢,当即应允,并强令杨御蕃去休息。
杨御蕃既感动,又无奈,只能领旨。
而高升和崇祯之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如此郑重,是因为高升在史料的记载中得知,杨御蕃在大明灭亡,弘光帝建立南明后,被封为江南提督总兵,不久就因劳累逝于军中,年仅39岁。
正史中,朱由崧是在五月份建立的南明,而现在已经是四月了,也就是说,杨御蕃如果不保重身体,随时都有可能殒命啊。
虽然不知道此事真假,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而且从刚才也可以看出杨御蕃确实是劳碌命,刚经过三天的急行军,吃了一场酒席,就要迅速投入工作,甚至亲力亲为,过劳死也不是不可能。
可现在的他,千万不能出事。
好在,杨御蕃的侄子杨衍也是一位干将,不折不扣的执行着杨御蕃的命令,然后在入夜的酉时呈报了结果。
崇祯看了之后,第一时间将高升召来,因为他现在最依仗的还是高升。
“才七千兵力?骑兵也只有一千两百余人?”
说实话,堂堂掌管登莱的总兵,竟然只有这点兵力,有些出乎高升的意料,因为稍微了解些明末历史的,都知道登莱的重要。
崇祯咬牙切齿的:“都是那孔有德、耿仲明,毁了朕的登莱……”
想当初,登莱可是防御建虏从海路南下的桥头堡,也是明军跨海进击辽南的跳板,所以在天启元年,特意从山东巡抚分离出登莱巡抚,掌管登州和莱州二府,并屯积重兵。
在袁可立任登莱巡抚时,曾一度收复辽南大片失地,可在袁可立卸任后,这些失地又迅速被建虏攻占,接下来的巡抚几乎都没什么作为,但这也不至于让登莱迅速衰落。
对登莱造成重大打击的,主要是吴桥兵变,这场发生在崇祯四年的叛乱,席卷登莱两年有余,给登莱造成了巨大破坏。
孔有德和耿仲明投降建虏后,又迅速协助建虏一举攻占大明在辽南最重要的据点:旅顺。
旅顺一失,登莱的战略地位进一步下降,再加上皮岛已成鸡肋,登莱几乎名存实亡。
本就不富裕的朝廷自然不愿意再向登莱投入更多资源,以致登莱逐渐式微。
如果不是有杨御蕃这样的干将,登莱恐怕更加糜烂不堪,现在还有七千战兵,已经实属不易了。
原本,这些人护送大家到南京,也基本足够,但是南下穿过山东南部,必然要经过山东总兵刘泽清的势力范围。
崇祯还在京师坐镇的时候,就已经指挥不动他了,如果主动来到他的地盘,还能指望他听令吗?
再加上这厮在史料记载中的劣迹斑斑,难保他不会生出异心。
经过商议,高升和崇祯都觉得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崇祯和太子必须分开行动。
由王承恩带着太子、定王,并携张皇后、一众嫔妃、倪元璐、蒋德璟两位智囊,在杨衍的护送下前往登州府北面的海岛去联络黄蜚,命他率领水师护送太子一行南下。
如果有谁承受不了海上的颠簸,可以让他紧急靠岸休整一下,也只能如此。
毕竟是在逃难,只要不是人命关天,其他困难都要努力克服。
而崇祯和周皇后,以及永王、李邦华、范景文,吴三桂的家眷,则在高升和杨御蕃的护送下,继续走陆路。
这一晚,知道自己要担负重任的几人都夜不能寐,唯有高升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