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百七十六位女孩子，是沐琮在京城时从各地婴儿塔中，搜罗回来别人遗弃的女婴，当然还有三百二十七位男孩孤儿。

　　自己花了十二年时间来，让她们完成数、理、化十二年基础教育；在完成基础教育的同时，又按他们的兴趣爱好，着重培养他们各种生存技能。比如：会计就是其中一种。

　　这一屋子的小女孩全是算账、理账的会计高手，就这半屋的流水账本处理，用现代会计方法和图表来作归纳整理，用不了一天就会清完。

　　理账，小克拉斯了！

　　沐瓒华灯初上回到五华山下的别居，见到体弱多病的大儿子书呆子一般，早冬就穿着厚厚锦衣的沐诚，问他何事？

　　沐诚支支吾吾言道：“明日贡院同窗欲往九龙池先祖洗马河一游，可有兵士守卫不给进去，问父亲是否能通融：撤走卫兵，行个方便？”

　　沐瓒抚额忍住勃发的怒气，吸了两口气才道：“意道，早和你说过，我们沐家是高爵贵勋人家，不用诗书传家，更不用踏入科场考试，凭荫袭就能高官厚䘵。

　　只需看得懂兵书、练得了武艺就可以了，不要皓首穷经，钻到四书五经里出不来。

　　更不要和一帮读书人混在一起，我们天生和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

　　沐诚低下头，低语道：“爹，孩儿自幼体弱，武比不得大弟武艺高强，文比不得三弟沉稳多智。孩儿能做的只有文字一条，替沐家歌功颂德扬名，让父亲操心了。”

　　沐瓒叹了口气，耐住性子道：“你是三支二房嫡长男，以后是要承袭我的金齿卫指挥使的，你这样以后如何光大门楣？

　　现在黔府和九龙池那边是你琮从叔说了算，爹只是个副总兵而已。你琮从叔刚回镇滇中，你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以后要注意身体，别一天往外面跑，你身子差天气冷就在家里养着。好了，你先下去吧！我还有事和陈先生、你大弟、三弟谈。”

　　沐诚黯然：早三年前，父亲就不给参加家庭商议，早就成了三房二支边缘人。嫡长子，何人把自己这个嫡长子放在眼里。

　　沐谦进来看着远去的大哥问沐瓒：“大哥有何事找父亲？”

　　“能有什么事？”沐详讥笑道：“不就是他那帮整天吟诗作对，还不想服役、纳税读书人的事。”

　　沐瓒摇头岔开话题：“陈先生，我已经把你给我的十几本修改过的账簿，混在一万六千本账册之间，让沐琮全拉到别墅去了。

　　据我们的人报告：他的人，就是那一帮十来岁小娘子正在加班加点在查账簿。”

　　陈先生自信地抚着山羊胡子，微笑道：“东翁无防。那十几本账簿老夫找了七八位一辈子作老了帐的老账房先生作的，就凭他的那一帮小女娃能查出子丑寅卯来？”

　　沐详问：“那十几本账簿，如何增量？增量多少钱、帛、米、棉、田、兵、丁、役等？……”

　　沐瓒止住沐详的话：“部分增量一成二，田赋就是其中增量大项。”

　　“一成二！”沐谦、沐详惊呼。他们知道云南成化二年夏、秋两季云南田赋是一百二十四万石有奇，加一成二那就是十四万四千石。

　　这几年粮价平稳，一石折银只折0.25两，光这一手田赋就扒拉进口袋三万六千多两。

　　别小看这三万六千多两，去年云南上交银矿总量才八千八百零九两五分，光这一笔就可抵四年银矿总量了，更别说还有其他手脚。

　　沐瓒却没有得意之情：“加这一成二，只不过添补这十几年，我们代镇云南的亏空而已。

　　有些亏空根本补不上，就比如祖遍山下的预备仓、常平仓两仓官粮。亏空、外借犹多，我就是把昆明城所有粮铺中的现粮拉进来，也填补不上窟窿。”

　　陈先生来淡的饮了口桌上茶水，摇着折扇悠然道：“东翁放心，这些有账有目，数量可查的项目，老夫没有动手脚，其他的嘛！随他们查，看他们能查出什么来。

　　至于预备、常平两仓，我们账册也交了，护卫的兵士也撤了，现在都换上他们的人。嘿嘿，最近两月无雨天干物燥，偶尔有失火的意外嘛！谁叫他们大意。

　　至于军屯之粮亏空，云南除却戍守昆明五卫外，其他三十七卫谁没有伸手进去往自己兜里扒拉过？沐琮还能追究所有的卫所不成？”

　　沐瓒想了想缓缓地点头。

　　沐琮不得不服老王那张乌鸦嘴，自己上任三把火没烧，别人先放了把火把预备仓、常平仓两个仓给烧了。

　　看着烧倒烧穿七八个粮仓的屋顶，地上烧成黑炭的粮食，王竑在旁边破口大骂：“此恶毒行径，秋粮刚入库，现在才初冬，到明年夏粮入仓，还有八个月，这是想饿死整个昆明城的军民百姓。”

　　沐琮拉住上蹿下跳的精神老头，鄙夷道：“当官的人果然会演戏，当大官的更是演戏高手。行了，过场到了就行了，别用力过猛演得过火就露馅了。”

　　老王理理有点散乱的白发，哼声道：“你的官位是超品，你是不是在打自己的脸骂自己戏子？”

　　靠！差点忘记自己和他是一伙：食肉糜的。

　　昆明府城的县令是个巍巍颤颤估计超过七十岁的老头，牙齿都差不多掉光。在昆明县当了十四年倒霉的七品县令，连打了七次致仕折子没有个说法，还在顶着一把老骨头，给圣上卖命。

　　老县令老眼昏花，脑子却一点不迷糊：上次中卫军营大爆炸，太华山紫宵观刺杀，加上这次两仓大火，都是新黔国公回镇时发生了。这分明有人在弄浊潭水，好浑水摸鱼，昆明县衙夹在中间，两面受夹板气。

　　反正老夫就要致仕，才不趟你们这摊浑水，一句话：“现场已堪，记录在案，待本县回去细细甑酌，再派出捕快尽快将此等放火烧粮的狂悖之徒缉拿归案，好给国公爷一个交代。”

　　说完向两人行了拱手礼，胳肢窝夹着卷宗，两手拢在破旧的官衣里，迈着官步哼着小曲，在沐琮、王竑两人诧异的目光中，潇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