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巳时,梁丰才悠悠醒来,此时已艳阳高照。
梁丰急忙起身,一番漱洗过后,急忙的去找张青。
他来到前院,看着在衙门内玩骰子的众人,问:“张典史他去哪儿了?”
因骰子将要开了,正是最紧张刺激的时刻,众人没看梁丰。
其中一人无意的说了一句:“张典史早上很早就出去了,好像去买什么木炭。”
梁丰眉毛轻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心想如若他是个真知县,以后必定抬他一手。
不久后,张青回来了,他身后还带着一辆牛车,车上堆满木炭和硫磺。
张青见到梁丰后,急忙笑着迎上去:“大人,我帮你买回了木炭和硫磺。”
“有心了,多少银子?”梁丰问。
张青并未回答,而是叫车夫把上面的木炭和硫磺卸下来。
车夫卸下货后,就拉着牛车离开了。
对于这么懂事的下属,梁丰摇了摇头,从怀中拿出十两银子,给到张青手中。
张青本想拒绝,奈何梁丰先开口:“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很多,现在你去帮我找会制造黑火药的工匠。”
“是!大人。”张青接过银子,而后出去,什么也没问。
在昨晚,梁丰就已决定让懂行的人来制造黑火药。
原因有多点,比如他的化学知识已完全还给化学老师,不知道黑火药的化学反应式,无法给出各样原材料的合适比例;不知道怎么才能把整块硝石磨成细粉;不知道什么样的硫磺更纯净,制造出的黑火药爆炸威力更大。
所有原因总结在一起,就是他很怕死,没有胆量进行这危险的火药制造实验。
“专业的事情,还是需要专业的人员来做,后人诚不欺我也。”梁丰给自己的胆小找了个借口,心情顿时舒畅了很多。
张青的办事效率很高,没一会,就把一个会制造黑火药的工匠带回衙门中。
他回来后,口中还抱怨了一句:“今天,我两次出入县衙,总有人问一个叫梁丰的人的消息,说有重金酬谢。”
听到这话,梁丰站在原地走神了好几秒,而后回神说:“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没有理那些人,那些人全穿着苗人衣服,一看就知道不是交水县的人,感觉有些来者不善。”
张青说完,抬头看向梁丰,脸上露出一丝的疑惑,问:“大人,你认识他们?”
“我经过贵州的时候,救下过梁丰的性命。他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大侠,为人仗义,惩奸除恶,不过有些风流,后来被人陷害,说他玷污良家妇女。那些人如此陷害,就是为了除掉梁丰,好让他们更肆无忌惮的为非作歹。”
梁丰随口编了个故事,脸上表现出一丝无奈,一丝悲伤,以及一丝怀念。
这复杂且生动的情绪,张青完全体会到了。
张青问:“他们可能参与了刺杀江大人你的行动,要不要我把他们抓起来?”
“他们没参与刺杀我,我怎么可以拿这去陷害他们,这不是公报私仇么?你这一句话可将我置于不仁不义之地了。”梁丰毫不犹豫的拒绝到。
不是梁丰不想,而是那些苗人各个都是好手,武功高强。
这些天天游手好闲的官差衙役,和苗人杀手打起来,官差就算人手比他们多,也未必是对手。
“江知县公私分明,真是个好官。”张青顺势拍了下马屁。
“不用奉承我。”梁丰转头,看向年过半百后背微驼的老工匠,“你叫什么名字,会制造黑火药么?”
“报告知县大人,小的姓钱,在家中排行第九,叫钱老九。小的父辈就是制造烟花爆竹的,小的传承了父辈的手艺,会制造火药,而且制造的黑火药的质量极好。”钱老九立马上前,躬身回答,生怕梁丰不要他。
梁丰意识到,这人对朝廷的黑火药政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朝廷不允许文官制造黑火药。
不过,他不确定钱老九是否在伪装,于是问了钱老九一堆问题。
小心使得万年船,谨慎一点,绝对没错。
钱老九一一作答,并未有任何隐瞒。
在这时代,社会阶层排序依次是士农工商,工匠大多没什么文化,梁丰问他常规文化知识,他都回答不上来。
经此一问,梁丰九成五确认钱老九是真的不懂大明律法。
张青懂了梁丰的意思,于是补了一句:“钱老九一直没出过交水县,大人可放心。”
“你一日的工钱是多少?”梁丰转头问钱老九。
“一日一百文钱,若是大人觉得贵了的话,可以减少一些。”钱老九有些患得患失。
梁丰想了想,这一百文钱确实少了一些,换算后世的钱,也就相当于二十一块。
于是对着钱老九说:“我给你工钱再加五十文,一日一百五十文,要求是必须制造出威力很大的黑火药。”
钱老九急忙点头哈腰,表示感谢。
在旁边的张青有些心疼,于是提醒:“大人,这一百文已是很高价,他在外边做工,一天只有五十文,而且未必能接到活。”
“制造火药过于危险,就一天一百五十文吧。”
梁丰没有接纳张青的提议,深知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草,越多越好。
钱不给够,算什么老板?
随后,梁丰叫张青在衙门腾出一间不漏水,且干燥通风的房间,作为钱老九制作黑火药的工作室。
张青无奈道:“衙门内,没有这样的房屋。”
梁丰更加无奈,只好自己出钱,叫来几个泥瓦匠,让他们把一间向阳的破旧房屋修好。
钱老九也是多才多艺,不但会制造火药,还能修房补漏。
所有事情吩咐完毕,梁丰与张青一起离开。
在路上,他想到一个对付叶迁一行人的好办法。
“张青,梁丰归隐深山前我部分信物,你拿着其中一点信物,出去和他们打一下交到,看看他们什么反应。”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梁丰此时别无选择,除他外,无人可用,直接就完全相信他。
“知县大人,您这是?”张青有些讶异,心道刚才大人还说不公报私仇的,现在怎么画风再变?
“那信物是他们犯罪的证据,梁丰给我保存的。为了好友梁丰不再被追杀,我只能把这东西交出去。”梁丰神色复杂的说,而后停下脚步,叹气一声,“唉!这世道过于复杂,不是所有正义都能被伸张。”
张青脸上也显现出无比的失落,最终郑重点头,答应梁丰。
梁丰回到房屋内,从信纸上撕下一个小角,只有两片拇指盖大小。
他走出房门,小心翼翼的把特小的信纸交给张青,一脸郑重的说:“这是信物,你把这东西给到那些苗人手上,而后就问他们这东西值多少钱。他们报不报价都好,你直接回来就行,别再跟他们交流。”
张青拿着这一小片没有任何字的纸张,无比郁闷。
他抬头,认真看向梁丰的脸,发现梁丰脸上表情严肃,于是带着这一小片纸张走了出去。
之前,对于叶迁找到他大概位置的办法,梁丰猜测是信纸有问题,现在刚好可以验证一番。
通过杀手看到信纸的反馈,梁丰便可以完全确认信纸是否有问题。
在衙门外,张青把信纸给了叶迁的手下,问:“这东西值多少钱?”
叶迁手下腰间的小铁盒不断震动,神色凝重,沉声说:“等我老大看一眼,才可以给你答复。”
张青记下他的话,直接回到衙门,把那人的反应告诉梁丰。
梁丰得到了最终的答案,脸色变得沉重,而后很快舒展开来,笑道:“有钱赚了。”
看着梁丰几次变换的脸色,张青完全摸不透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大人,你的计划是?”张青好奇的问了一句。
梁丰看着周围有人走动,于是示意他贴前耳朵来。
他走近之后,梁丰给张青讲了计划的前半部分,也就是榨干叶迁钱银的计划。
张青的脸逐渐僵硬,稍微扭头,斜眼看梁丰,咋舌道:“这也太损了吧。”
梁丰笑而不语,后面他还有杀叶迁一群人的完整计划,做法更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