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孽子不可教也
北京城。
阳春三月。
朱府。
后花园,百花盛开,彩蝶飞舞,勤劳的小蜜蜂在花丛中穿梭,忙碌的采着花蜜。
花海中传来轻微的打鼾声,一位少年躺在椅子上,脸上盖着把纸扇,正在小憩。
“不孝子,整日无所事事,不是睡觉就是摆弄些奇淫巧技,你就不能多读些书,考个功名,也让为父脸上生光?”
少年身旁站着位五十来岁,穿着便服的老者,怒气冲冲的瞪着少年,可惜,欲要杀人的目光被纸扇挡住。
老者恨不能上去揣两脚,他的脚几次抬起又放下,最终放弃了。
此人叫朱延禧,万历二十三年进士,天启帝朱由校即位后,甚得看重,如今官拜礼部右侍郎,却拿躺椅上的少年毫无办法。
老来得子,舍不得打啊。
何况,少年数月前重病卧床,差点嗝屁,好不容易痊愈,哪下的去手。
“易儿,快起来,别惹你爹爹生气,如今春光大好,正是踏青的好时节,不如约几个朋友出去游玩,如果有看上的姑娘,告诉娘,娘托媒人说媒去,别整天待在家中,把身体憋坏了。”
一位穿着朴素,五十来岁的老夫人,担忧的看着少年,此人是朱延禧的夫人,少年朱易的母亲。
“慈母多败儿,此子一事无成,你负主要责任。”朱延禧瞪了朱夫人一眼,猛甩袖袍,恼怒离去。
“朝廷罢免熊廷弼,致使沈阳和辽阳被野猪皮占领,看来还得让熊廷弼镇守辽东,不然,野猪皮入关,别说踏青,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少年朱易躺着不动,说的话却无比清晰。
听闻此言,朱延禧猛的站住,回到朱易身旁。
“小子,你怎敢妄议朝政?派谁去镇守辽东,岂是你说了算的?无知小儿,只会胡思乱想,不好好读书,有你后悔的时候。”
“老爷,小的有事禀报。”
“什么事大呼小叫,说。”
“小人得到消息,皇上重新任命熊廷弼将军为辽东经略,镇守辽东,抵挡后金攻击。”
“嗯,你下去吧。”朱延禧让下人离开,瞪了几眼仍在躺尸的朱易,恨恨道:“算你胡言乱语猜对了。”
“猜对了?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皇上年少有为,去年登基称帝,正要大展拳脚,建立一番功业,可如今东林党势大,处处掣肘陛下,让其诸事不顺,至今一事无成,皇上会如何想,老爹比我清楚,阉党得皇上信任,声势越来越大,渐有与东林党抗衡之势,两者相争,渔翁得利,但皇上还是想有一番作为的,阉党虽得皇上信任,可惜不能入阁,不能担任要职,更不可能驰骋沙场,冲锋陷阵,东林党又被皇上厌恶,所以,非两党之人会得重用,熊将军如此,数年内,父亲也定会得到重用,虽得皇上重用,却被阉党和东林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有被治罪的风险,轻则丢官,重则丢命,不知这次能否才对。”少年朱易猛地坐起,笑眯眯的看着朱延禧。
“你……胡言乱语,一派胡言,孽子不可教也。”朱延禧说完,扭头离去。
“老爷,您别生气,易儿年幼,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别气坏了身子,再说了,易儿弄的指甲剪和琉璃镜,您不是也挺喜欢吗?还当礼物送人,可是得了不少好评呢,给你挣了不少面子。”朱夫人溺爱的在朱易眉心点了一指,急匆匆的追向朱延禧。
“你……妇道人家,妇道人家,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朱延禧伸手指着自家夫人,却不知说什么,一甩袖袍,转身离去。
“如果有机会大展拳脚,或许能改变熊廷弼的命运,清军入关可不是好玩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汉人被杀无数,生灵涂炭。”朱易暗道。
朱易,年方十八,礼部右侍郎朱延禧之子。
数月前,被后世穿越而来的朱易灵魂取代,如今已是此朱易非彼朱易。
朱易是位理科男,喜欢研究各种东西的演化发展,并画成图纸,制造出各种木质模型,保存起来。
因制造模型被迫学了一手极其高明的木工手艺,虽不能说是鲁班在世,也能称得上是大师级人物,单靠做木匠也能养活自己。
从冷兵器到热兵器,从土房到高楼大厦,从马车到火车高铁,从蜡烛到电灯电话等等,他都整理了一遍,各阶段的发展情况,图纸和模型应有尽有,他打算有生之年开个展览会。
可惜,天不从人愿,遭雷劈,穿越了。
穿越到大明天启元年,朱由校登基第二年。
“老天让我穿越到天启元年,这是给我更大的舞台展览作品,我要让那些东西出现在这个世界。”
朱易了解所处环境后,一脸兴奋。
他前世一共有两大爱好,第二个爱好就是研究历史,并推演以他掌握的知识,能否改变历史走向,明末是他最关心的历史时期之一,因此对明末历史了解甚多。
虽说如此,他还是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合情合理发挥本事的机会。
这个机会需要朱由校和未来的崇祯皇帝支持,朱由校短命,只当了几年皇帝,时间稍显不够。
崇祯当皇帝的时间长些,如不是清军入关,至少也能当上二三十年。
从他了解的历史情况看,崇祯帝是个有雄心的皇帝,可惜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不但赶上了小冰河期,天灾不断,闹的民不聊生,流民四起,更赶上辽东后金作乱,鞑靼瓦剌虎视眈眈,沿海倭寇,西南边陲小国,全都蠢蠢欲动,努力抗争了十几年,最终还是在煤山吊死。
虽如此,朱易仍很佩服崇祯,佩服大明皇帝,天子守国门不是吹的,脊梁骨没弯,气节长存。
他有时甚至怀疑,崇祯两字是朱由检故意起的,玩谐音梗。
崇祯,重振,重振大明。
书房。
朱延禧静坐着发呆,旁边陪着夫人。
“老爷,怎么了?您来到书房后就一直发呆,一句话也不说,您别生气,易儿还小,等再长大些,肯定会明白老爷的苦心。”
“妇道人家知道什么,以我的地位,就是死了也能保他此生衣食无忧。”
“那老爷为何发呆?”
“你刚才听到易儿的话了?”
“听到了,朝廷的事儿让易儿猜准了,老爷,易儿比我们想象的聪明,只要好好调教……”
“你呀,不明白朝堂上的事,即使圣上真想重新启用熊廷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身为礼部右侍郎尚且不知最终结果,易儿整日在家里待着是怎么知道的?何况,能镇守辽东的可不止熊廷弼一人,虽说大部分人怕死不想去,但也有不少人想去建功。”
“难道易儿能掐会算?”
“什么能掐会算,哼,不过此子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只是太张狂,早晚惹祸上身。”
“老爷是指……”
“不错,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我也想过,但从不敢说出来,就怕得罪人,可此子自以为聪明,万一被人抓住把柄,小命难保。
夫人,切不可对任何人说起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免得惹来灾祸,切记切记。”
“我知道轻重,老爷,您看哪位大人家的女儿到了出嫁的年纪了?易儿不小了,该成家了……”
很快,朱夫人把话题扯到朱易的婚事上,借此转移朱延禧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