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
即南京。
一处守卫森严的僻静山庄。
阁楼中光线幽暗,主座上,一肥胖中年人身穿黄袍。
仔细看的话,他穿的竟是一件龙袍。
如果崇祯在这里,他能认出来,这人是他的堂哥——福王朱由菘!
除了皇帝,任何人擅自穿龙袍,都是以大逆不道论处,死罪难免。
朱由菘此刻穿龙袍,却不避讳在场众人。
朱由菘抖了抖身上龙袍,一脸不悦的怒道:
“本王这龙袍制好了半个月,莫非又要销毁不成?”
他下方,是南直隶与江南几家士族的话事大佬。
听到朱由菘的不满语气。
其中一位站起来道:“王爷,可先不销毁龙袍,静观其变。”
朱由菘道:“马士英,你虽是庐凤总督,兵权却在高杰、刘良佐等各镇总兵手中,反而不如暗中招兵买马助力的阮大铖,阮大铖你说一句。”
马士英语塞,只能坐下,面色不太好看。
虽然他手中没有太多兵权,但他作为总督有指挥节制大权,若不是他故意用叛将反贼等理由,拖慢黄得功等总兵北上勤王,李自成也不可能顺利攻进京师,给福王制造登基为帝的机会。
当然,那个机会失去了,但不是他的错,福王却有怪罪他的意思。
这时阮大铖道:“崇祯亲征山海关,成功把所有人注意力,转移到与外部的战争,人们在捷报中与有荣焉,感受到国家荣誉感。”
“皇帝又亲自上阵血战厮杀,镇杀双王,连战连捷,现在正是众望所归,威望如日中天的时候。”
“而最精锐的勇卫营,也在黄得功的带领下,北上守卫京师,京师有黄得功与勇卫营在,我等毫无办法。”
“要知道,勇卫营乃崇祯亲自培养出的精锐禁卫军,黄得功也只忠诚于崇祯一人,若崇祯不死,没有人能策反他们。”
“如今尚有天时,但失了地利、人和,的确如马大人所言,需静观其变啊。”
“而且,若现在起事,等于是反叛,名不正言不顺,不得人心,还将遭万民唾弃,必败无疑。”
另一名叫钱谦益的大佬,接过话茬道:
“何止不能反叛,老夫只是在翠云楼中,说了句反对崇祯皇帝军功授田的言语,有几名武人立刻拔刀相向,要对老夫动手,吓死了。”
“那是自然,武人如今又对崇祯极为崇拜,反对军功授田,触及武人根本利益,肯定要与钱老你拼命了。”
“皇帝种种举措,不仅收笼了武人与贱民的心,连许多文人也开始支持他,那反贼张献忠,也愿谈判招安。”
“如此善于利用民心,厉害,厉害啊,真是得天帝点化不成,或是,之前都是装的?”
“无论如何,都不可轻举妄动,诸君也知,那暴君在皇极殿,亲手杀戮重臣,屠灭百官,且对他们家族赶尽杀绝,动不动满门抄斩,无人能劝阻,杀伐果决至极。”
“所言极是,暴君又重用东厂与锦衣卫,比当年成祖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是有万全之策,我等禁受不住这雷霆之怒啊。”
听了众人一番长篇大论,朱由菘泄了气,恨恨道。
“真希望我那堂弟,死在山海关。”
阮大铖道:“若真如此,我等便可立即起事,名正言顺。”
……
朝鲜,王京。
宫廷上,国主李倧瘫坐在王位,揉着脑袋。
座下的大臣们也唉声叹气,无人出列说话,束手无策。
朝鲜水师覆灭,使他们又一次感受到大明天威。
崇祯亲征北伐,山海关重挫清军,这更让他们手足无措。
今日又传来一个消息,大明水师抢完建州南部,也开始登上他们国土掳掠,朝堂顿时慌成一团。
清廷守军都防不住,他们更难了。
本以为,即便大明重新崛起,也是要先消灭清廷,才轮到他们,到时候再俯首称臣便是。
没想到,大明直接动手,战火蔓延到他们国土。
很明显,大明已把他们视作敌国,而不再是不征之国。
又能怎样,是他们先背弃大明。
当年大明,出兵出粮,全力帮助他们打退差点把他们灭国的日本大军。
而大明需要他们协助镇压建奴时,他们却出工不出力,坐山观虎斗,希望大明与建奴两败俱伤,这对他们国家最有利,事实上他们也是趁机在蚕食大明管不到的东北部沿海一带,扩展国土。
当建奴势大,掳掠攻打他们时,他们也不愿意动员全国进行抵抗,而是消极的稍微防守一下,便投降了。
因为他们知道,清廷最大敌人是大明,不会与他们全力拼个你死我活,只要答应送给清廷足够资源与财富,就能保住王朝延续。
结果正如他们所愿,清廷接受了他们的投降提议,订立契约,没有吞并他们,只要求他们不断供应资源与财富,以及协助攻打大明。
却万万想不到,协助攻打大明的水师,全军覆没,资源供应线也被大明水师阻断,现如今又杀到他们本土。
李倧长叹一声道:
“尔等倒是说话啊,快快献上良策!”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面露苦涩。
当时做主与建奴交易帮他们壮大的是你,做主背信弃义的是你,做主投降清廷的还是你,现在坏事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有个老臣想了想,硬着头皮上奏。
“臣观察这局势,大明有重振的可能。”
“王上不能再观望了,清廷要是败落,我们再向大明示好,为时已晚,大明铁骑天兵如海啸席卷而至,我朝必亡。”
李倧哼声道:“这还用你说,如果清廷都败了,我朝用什么抵挡天兵攻伐,别说大明铁骑,眼下大明水师肆虐,沿岸州郡守军都抵挡不住。本王要的是良策!”
“王上,臣有一策,但可能不算良策。”
“讲讲讲!”
李倧没好气的道。
这种情况下,什么策略都要听一听,最怕的是每个人都成了哑巴。
那大臣道:“臣听说,崇祯皇帝如今后宫无人,而吾王有女初长成,倾城公主出落得闭月羞花,为今之计,可秘密派出使团,备上重礼,送倾城公主去大明京师,就说我们是迫不得已投降,希望大明皇帝不计前嫌,再续前好。”
“混账!倾城公主是本王最宠爱的掌上明珠,你……”
李倧勃然大怒。
但他话未说完,底下跪了一大片。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众臣一致认定,反正只有这个办法了,用不用,你国主自己做主吧。
“清廷逼本王,大明逼本王,你们……也逼本王!”
李倧用力一拍扶手,大发雷霆。
但很快,他脑袋耷拉下来,有气无力道:“也只能如此……”
“我不同意!”
一个怒斥声传来。
有个背着长剑,穿着皮甲戎装的绝色少女,从门外走进来。
倾城公主!
李倧生了许多个儿子,但最疼爱这一个小女儿,李倾城长得伶俐可爱,如粉雕玉琢,也养成了十足的个性。
她不爱女红,喜欢读书,练习弓马,几年前迷上西洋风物,特别聘请来一名荷兰女剑师为宫廷教师,习的一手高超的西洋剑法和火铳应用,学会了拉丁语,荷兰语,对西洋泰西诸国风物,也多有认识。
荷兰女教师像是为她打开一扇大门,让他看到广阔世界的奇妙与精彩,也在少女心中种下了对外面大世界的向往。
她希望有朝一日,能杨帆四海,去领略世界风物,那新大陆,那加勒比,那东南亚群岛,那剑与花的王朝,她甚至在用零花钱偷偷造船。
在荷兰女教师影响下,她也发誓要自己选择如意郎君。
对于这样一位志在四方,向往浪漫自由的任性少女,怎能容忍成为政治婚姻的棋子。
“父王,女儿不想离开你,请不要将女儿送给崇祯,而且人们都说崇祯是个大暴君,你忍心女儿遭受崇祯残害?”
李倾城义正严词的说出许多理由。
李倧摇头哀叹:“为父也是不愿,但唯有此策,方有可能平息大明的怒火,为了国家不灭亡,只能委屈你了,为父万般不舍,奈何你生于王族……”
“父王是怕丢了王位吧,若是为国家着想,你亲自去大明京师,负荆请罪,不是更能平息大明怒火吗?”李倾城反问道。
“你……居然说出这等忤逆之言,本王平日里太娇惯你了,这一次由不得你,你不去也得去!”
李倧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李倾城下令,“来啊,将倾城公主送回去,没有本王命令,她不得出屋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