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贤他们因早抱定了撞木钟的心思,谁也不肯多说一句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万安如何下得了台。
这时一直耷拉着眼皮犹如置身事外的许炜忽然睁开了眼睛,皮笑肉不笑地对吴敬贤说道:“国丈爷是不是认准了是受冤枉的了?!你抬头看看,这里是刑部大堂,上面供着皇帝圣旨。
我们奉旨审案,岂会捕风捉影的把堂堂皇宪当做了儿戏?!国丈爷既是要证据,那就先和你的管家奴才对质一番吧。”
说罢,许炜又把眼皮耷拉下来。
尴在一旁的万安也似找回了感觉,大声吩咐:“带吴良上堂对质。”
站班的衙役喊起了堂威,吴良被带了上来。
在吴敬贤的身旁面向堂上跪了下来,吴敬贤一见吴良便两眼冒火,不待他说句话便是一脚踹了上去,不住口的大骂吴良是个欺心负主的奴才。
吴良哪禁得住吴敬贤这一脚,当时就躺在地上痛苦呻吟起来。
万安把个惊堂木拍的山响气急败坏的断喝道:“大胆的犯官竟敢目无法度咆哮公堂,来呀!带下去给我重打四十!”
一群如狼似虎的差役上来扭住吴敬贤便要往下拖,却被吴敬贤一顿拳脚打翻在地,威严的刑部大堂眼看就要大乱了起来。
眼见如同凶神附体的吴敬贤,万安一的白脸吓得更没有了血色,他哪里见过这阵势,一时竟无法处置。
案子没法再往下审了,待吴敬贤稍微冷静下来,万安便和覃能商量了几句吩咐退堂。
两个差役心惊胆颤的拿着刑具走到吴敬贤身边,吴敬贤倒是没有难为他们,乖乖得戴上了刑具下堂回监了。
万安依旧胆战心惊道:“这吴敬贤真是无法无天,许督公我看不妨就请旨进宫问了他的死罪。”
许炜一脸不悦之色的横了他一眼:“万阁老,我们没有问出所以就请旨定罪岂不是草菅人命吗?”
心里却想这个万安真是个草包,皇上如此大动干戈,那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真要是定吴敬贤的罪哪还用得着如此大费周折。
做到大学士,怎么心机竟连吴敬贤都不如,他如此大闹公堂无非就是想激怒问官,拼着自己一身剐,也要保住女儿的皇后之位。
倘若就进宫请旨定案,岂不正中吴敬贤下怀,皇帝也不会就这么答应了。
这些话许炜不好当着众人讲,便做出一副忠心办事的姿态道:“我们即以奉旨问案,就要问个水落石出才不负圣恩,今日就罢了,明日我们继续再审,我就不信这么多两榜出身奈何不了一个军汉武夫。”
说罢,他冷眼瞥向这些官员们一眼便起身佛袖而去。
当天夜里,一个鬼魅一样的身影纵身跳进了吴敬贤的府邸。
自从吴敬贤被下了刑部大牢,吴府的光景便一落千丈,平时那些国丈府的护卫兵士早已经撤走了。
吴家人终日人心惶惶,天黑下来便也没人走动,所以那黑影并没被人发现,只用了盏茶的功夫便又从原路出来,很快便消失在茫茫的深夜之中。
第二天天刚大亮,就见街上跑来一队官军,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绿色鹌鹑补服的九品文官,在吴敬贤府门前停住,早有两个兵士上去把门砸得山响。
里面有了响动,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上下打量两个兵士,开口便骂道:“大清早的闹什么丧呢?这是国丈府,三尺禁地知道不知道?”
两个兵士哪里理睬他,一脚便把门踹开,不容分说就闯了进去。
那个圆脑袋在后面追着叫着“你们要造反吗?!”
直闹到了吴府大厅,这时已经接到传报的吴夫人早已在大厅的滴水檐下等候多时了。
那圆脑袋抢先言道:“这些官兵擅闯吴府,拦也没拦住。”
吴夫人看这架势便猜出吴家大难临头了。
却自镇定的问那领头道:“你们擅闯我家所为何故?我老爷虽说被收监,却依然是皇亲国戚,朝廷法度,没有圣旨是不准擅闯大臣府邸的。”
为首的小文官向吴夫人抱拳一揖,自报家门说是刑部的观政,奉了部堂大人之命前来吴府搜查。
吴夫人听说只是例行搜查,便放下了一颗心,又见那观证果真拿着盖有刑部大印的文书,只是说:“老爷不在,还望不要惊扰了内眷。”
那观政回道:“那是自然,请夫人放心!”
说罢便下令搜捡起来,就见一个兵士拿着一个锦盒跑来。
观政接过锦盒便打开来开,就见里面赫然一张龙凤婚帖,颜色骤变问吴夫人:“请问皇后娘娘的生辰?”
吴夫人说“皇后的生辰岂是你们能问的?”
观政仍礼貌作揖,并公正道:“下官只是奉命询问,还望吴夫人见谅。”
吴夫人见状只得极不情愿地说:“正统十三年春三月初二日子时。”
那观政打开婚帖对照,立刻大声吩咐说:“来人,把吴府给我围了,任何人不准走动。”然后转身对吴夫人赔礼道:“先委屈夫人了,你家老爷的事情犯了!”
观政带着证据回到刑部大堂里,吴良正在同那吴敬贤当堂对质,只因担心吴敬贤再咆哮公堂,便没有去行刑。
吴良开始声行俱色地讲道:“小民是八岁上被买进吴府做书童小斯,一直伺候着我们老爷,我们老爷放任临清卫千户没有带家眷,是小民随行伺候在身边,我家老爷与临清知州张老爷同年要好,两家时常走动。
那年,应该是天顺元年中秋节,张老爷请我家老爷过府饮宴,我家老爷因喜欢张老爷家的二公子少年才俊,便在酒宴上说两家结为儿女亲家。张老爷自是答应,两下里便换了婚帖。
当时小民就在场伺候,自此我家老爷和张老爷便开始亲家相称了,后来张老爷因为治行卓异,被题保进京做了御史,只因本参石亨得罪了权臣被发配海南,全家上路从此渺无音讯这婚姻之事就此耽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