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
在梁多眼里,晚餐已经很丰盛。居然有肉有菜有蛋。
肉是猪肉。宋人以羊肉为贵,猪肉为贱,梁多这种囚徒,也就只能吃吃猪肉了。
菜是菘菜,后世将这种菜称之为大白菜。
蛋自然是鸡蛋,一个人一个,且是白水煮的。梁多喜欢这样吃,因为最有营养。
梁多手里的大瓷盆,远远看去比他的脸都大,里面堆满了肉和白菜。
他的手里扣了四个炊饼,蹲在墙边大口吃着。
高快腿吃得比梁多还香,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小郎君,这饭食还使得?”胖脸汉子也蹲了过来,谄媚地说道。
“有话就说,某不耐烦客气。”梁多冷冷地说道。
胖汉子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客气,居然被梁多一句话给怼了回来,但还是接着说道:“我是南门外广义粮食行的东家。我叫丁富贵。”
梁多神色不变,高快腿大吃了一惊,说道:“乖乖,难道你就是那个丁财神?早就听说天牢里关了一个丁财神,原来是你。”
丁富贵冲着高快腿笑容满面地说道:“不敢,不敢这样说,富贵就可以了,财神万万不敢。”
“你有何事?”梁多不耐烦地说道。
丁富贵好像没有看到梁多恶劣态度,仍然笑容满面说道:“在下有个请求……”
丁富贵客气话还没开始说呢,梁多冷冰冰地说道:“何事?”
“还请小郎君在路上费心护我周全。”丁富贵笑着说道,偷偷看着梁多的脸。
“咱们都是囚徒,我又如何有能力保护于你?”梁多仍旧冷冷地说道。
“只要我能活着回来,我送你纹银五百两。”丁富贵好像是咬着牙说道。
“东京城里,偌大一个丁财神,居然只值五百两银子?”高快腿开口说道。
“好。”梁多抬头回答了一声,又闷头吃饭。
丁富贵没有料到梁多答应地居然如此爽快,反倒是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梁多,客气话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还有事吗?”梁多抬头问道。
丁富贵连忙说道:“没了没了。”
梁多自然答应,这种惠而不费的买卖,为何不做。
结果无非三个。第一丁富贵和他们平安返回,那就收钱。第二丁富贵没有回来,那就不收钱,于己何损?第三自己没有回来,丁富贵自然会赖账。
“奸商!妥妥的奸商!”高快腿在旁边愤愤地说道。
梁多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
“梁小哥。”高快腿随即换了一副嘴脸,笑嘻嘻地叫道。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梁多说道。
“咱俩可是蹲过一个大牢!这交情旁人可比不得。”高快腿说道。
“只要你不离我身边五尺,我自然护得你周全。”梁多微笑着说道。
高快腿大喜,拍着梁多的肩膀说道:“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梁小哥果真仗义!”
“不过那破锋八刀,你也要着意学习才是。”梁多又笑着说道。
“学,为什么不学!这可是保命的手段!”高快腿大声说道。
三天很快过去。
三天里,院子中时时传来大声的喊杀声,六个囚徒认真习练破锋八刀,即便是胖子丁富贵,也丝毫不敢偷懒。
梁多站在院中,左手持弓如托泰山,右手食中二指夹着箭矢,弓开如满月。
“蓬!”一声轻响,箭矢如流星般直射了出去。
“啪!”的一声,正中靶心。
“好!”
“好!”
囚徒和禁军们同时喝彩。
“梁小郎君,你可真是学武天才,某还没有见过一个三天内将射技练得如此之强的!”禁军教头吴大春挑了挑大拇指,由衷地说道。
“这还不是为了多一样保命的手段。”梁多淡淡地说道。
说到这里,吴大春立刻闭嘴无话。
“好啊,到了最后一天,大家仍然刻苦习练。此番出行,我们定当不辱使命,令道君皇帝放心,让文武百官满意。”郑植说着话,从角门走了进来。
“道君皇帝。”梁多轻轻重复了一声。
这几天来,按照北宋版梁多的记忆,只是北宋年间,至于现在是什么年号,当朝皇帝是哪位,还真是糊涂。
小小老百姓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穿越版梁多初来乍到,也不敢贸然去问,而是想通过别人谈话而获知现在是什么朝代。
可是这些人没有一个关心这个,直到今天,他才知道现在在位的皇帝,竟是道君皇帝。
宋徽宗赵佶。
一个书画家、金石家、收藏家、文学家,然而如此聪明绝顶的人,就是当不好皇帝。
梁多抬头看天,靖康耻离自己不远了。自己又将如何改变这个时代?
想那么远干什么?还是想想如何解脱这个困局才是最主要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要记住它。”梁多突然说道。
“政和元年二月二十二日。”郑植一愣,还是开口说道。
“噢。”梁多随口答应了一声。
“我们是一个商队,这个商队四十九个人。大家的路引和藉凭都在我这里。我们此行是将汴州的丝、蔡州的麻,运到北方去卖。”
郑植一本正经地讲到这里,随后开口问道:“大家明白了吗?”
梁多看了一眼郑植。眼睛落向别处。
“看来郑植并不想将此行的目的和去向和盘托出,他是做一步说一步。这样做无非是怕他们临阵脱逃。这究竟是一个多危险的行动?只有在路上慢慢打探了。”梁多默默地想到。
院子中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隔了良久才听到有人开口说话。
“可是咱们也没四十九个人啊。”说话的人是高快腿。
“上了船还会有人和我们会和。”郑植说道。
“我们才七个人,加上你才八个人。”高快腿嘟囔道。
郑植不再理会高快腿,回头看向吴大春。
吴大春仿佛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上路,我也交付了差事。”
郑植脸上十分不好意思地递给了吴大春一个纸折子,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吴兄弟,你千万莫要怪我。”
吴大春疑惑地伸手接过纸折子,看了一眼郑植,随手打开。
“兹遣保义郎仁勇校尉吴大春率军士一十九人,随同办差。此令”
吴大春看完了手令,双手颤抖。后面签名是他仰望都不可及的名字。
他抬眼看郑植的眼神里面,满是恨意。
“啪!”
吴大春合上了双手,双眼瞪着郑植,仿佛要冒出火来。
“吴兄弟,多说无益,领命挑人吧。”郑植满脸同情地说道。
“还差二十一个人。”出了大门,梁多不经意地回头,数清了己方人数,轻声嘟囔道。
二十名禁军,七个囚徒,一个看似权利很大,但却不知是什么官职的领头人,还有二十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来的人,梁多实在想不出这支队伍能去干成什么事。
“出发!”郑植一挥手。率先走去,他们竟然没有一匹马。众人随着郑植步行而去。
梁多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府邸,问道:“这是哪家大人的府上?咱们用了这几天,连个谢都没有道,如何好意思?”
“他现在人在天牢。你若是想回去,我可以送你。”郑植头也没回地说道。
“又来威胁人。”不离梁多身边五尺的高快腿不服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