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监狱
儋州、琼州府三洲之一,靠南,土地肥沃,山多而缓。放在中原大地却是贫瘠之地,属于“下州”!儋州人口五万余,流放的罪犯拥有一千多人,自古这三蛮五荒之地便是流放罪犯的地方!
昨日夜间,儋州县衙最为阴森的地方,儋州监牢大门,在不应该开启的时间被开启了,众多差吏跑了出去,惊醒了众人,然后过了半响差吏们又跑了回来,形状惊恐,像是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冤枉啊!草民只不过看了一眼王员外的儿媳妇一眼啊!绝对没有看见王员外与他儿媳的事情啊!这都是谣传啊!大爷行行好吧!小人还有老母要赡养啊!一中年汉子哭喊着磕破了头,鲜血顺着已经结痂的旧伤疤而流下,触目心扉。
该死东西,最好早点杀了老子,你们这些朝廷养的狗才,让你大爷出去了,定要一个一个的刨了心肝儿下酒。黑脸的大汉嘴角苍白,显然是被折磨的够呛!却是头角峥嵘,声音洪亮,直坐在地面上,不屈的咆哮!
本官乃陕西凤翔府赵县县丞,怎可跟这些丘八们关在一起,有失体统,有失体统,小兄弟,快过来,我有要是禀报。说完赶紧捂住腰间的一块玉佩与藏在鞋底的金叶!后悔当初没有跟着流贼走,却被一纸批文发配到这万里之外的地狱之中!
监牢里鱼蛇混杂,霉气冲天,黑暗的牢房外,几盏微弱的油灯颤巍的飘动着,似乎对这一切无动于衷,毕竟大多数人的沉默,显示出这个地方并不是一个伸冤的地方。
这里吗?
是这里,小的给您开门。
里面有多少人?
五百多人呢!
不是说有一千多需要关押的?
可不敢瞒军爷,交了银子的,健壮、懂事的都被以前那些百户爷带出去了!
哦?是这般?
那剩下的?
全是穷.......多是家中无乞活银的庄稼汉,还有一些太过于桀骜犯事的汉子,最后便是得罪了权贵,上头收了对方银子要给“关照”的,这些人进来都得打板子的,死活不论!
哟!王兄弟、吴兄弟这个地儿不简单呐!
来人正是赵大运,王进堂与吴三。
正是,李头领兄弟还真是给咱们三找了个有乐子的地儿!
俩位兄长,这地儿有甚么好的?咱们还是把人直接塞进去呢?还是怎样!这些人能不能塞得下呢?
吴兄弟,这你可就是不懂了,当家的只是要咱们塞又没管我们怎么塞!以前不也是硬塞了一千多人吗?来听你王哥与我的,保管塞得满满当当,还大快人心!
说罢,二人直接带着三四十个汉子往监牢里走去,留着吴三在外面看着!
三人刚一进去,里面的人便听见了动静,一时间喊叫声又是此起彼伏!
被骗地的李老实!
抓进来给黄老爷杀人顶包的王大胜!
被骗光家财的徐秀才!
.................以及沉默不语,眼神怨毒的监牢常青树们!
当二人走进监狱,监狱里的人都要炸锅了。
他们不是差吏,穿着甲呢!
莫非是官军来了?选我吧,军爷,我可是强壮!
冤枉啊!
你们是何人?可是这些囊虫们一伙的?一名黑大汉揪着铁链抓住牢门,恨恨的道!
莫不是是流寇?陕西的大王已经打到这里来了?不对,老爷你们莫不是海寇?带我走吧,陕西赵县徐渭见来人身上破烂,却刀甲俱全,宛若勾起往事,一语中的!
流寇?海寇?好样的!好汉救救我吧!我李大胆这条命卖给你们了,我要杀了那些贪官污吏!为老父报仇!
闭嘴!
看着嘈杂无比的监牢,赵大运怒吼道:一个个乱糟糟的,老子就算是救也不知道救哪个!
轰!将军救我,将军救我!赵大运的话,只带来短暂安静,待听得确实像贼寇来放人,此地更是炸开了锅,难以控制!
将军我这条命交给你们了。快来开门!
贼爷爷,青天大老爷啊!老天开眼了。
王进堂赵大运,等着众人的发泄,始终不再说话。
众人发泄过后也冷静下来了,这不是还没有开门吗?等下救星们开玩笑的又不管了那可如何是好呢?于是想明白了的众人,便都的直勾勾的看着赵大运等人,于是便出现了这座监牢建立起来最为安静的一刻!
王进堂见众人都不言语,便道:我等自破城而来,听得此间监牢冤情甚多,知道你们的委屈,但此时还不是放了你等出了这监牢的时候!
监牢众人满面惊惶,看着赵大运等人似乎不像假话一般,但又默不敢言!
你等必须为我等看守监牢一晚!
众人??
赵大运接着道,儋州城已经被我等拿下,现在监狱外面就是那些被俘虏的千户官兵与县衙壮班,那些平常千户所军户,我们当家头领说他们也是可怜人,等下便关到最里面的监牢。
而外面监牢里关押的自然是那些狗仗人势的家丁与捕快!便随你等看管了,但某有一句规定,莫要出了人命!
众人迷迷糊糊,却又感觉无比奇怪,直到外面众人压着解甲的官兵到来之时,才敢相信这是真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黑脸大汉,只见他刚被放出来,便起身朝赵、王二人郑重的拱手行礼。
朗声道:某叫李元杰,自南直隶关押过来至今,每日受尽磨难,承蒙俩位与那李头领的恩德,今日重见天日,此恩,没齿难忘。
既然诸位还用得着我们,这些个杀才便交于某吧!定要让他们等终生难忘,不再行这残恶之事!
只见这大汉面黑而阔,虽然瘦弱,但身高体大,因为长期饥饿,而面颊深凹而眼凸出。刚开始一直在狱中叫骂不停,状若狂暴。
本以为是条莽汉,只见其一出这监牢门,开口说话却又是这般条理清楚!言语亦有分寸,让人看之不透!
王进堂看着站立的大汉李元杰,便觉得他虽然草莽气息慎重,但又气度不凡!便与赵大运相视一眼,俩人皆是点头同意,无有不准。但也是约法三章,不杀,不残,不放。
李元杰更是同意,当场立下言语,若有差错,愿受二人责罚!
二人见李元杰爽快,又见他威武雄壮,不似奸诈之人!便当场称兄道弟,将监狱之事相托!
俩位将军,小可这厢有礼了”,旁边的陕西赵县县丞官见三人相处融洽,机会正好,急忙上前道:在下习得精确算术,亦是任过县衙....县丞,此事小可自荐,可为李元杰其下,一同为将军们管理此处,愿为将军分忧。
赵大运见状”问道李元杰,:元杰兄弟,是否认得这个人,这人品德如何,可堪一用?
李元杰见状”冷笑着走向那徐渭道:徐县丞不是日夜说我等是喷臭的丘八么?怎滴现在又想同李某共事?不怕坏了自个的穷酸气?
但说归说,李元杰最后也没有为难徐渭,最后又点了李大胆、李老实、徐秀才等五十余人,作为帮手,各自分配事务,再向赵大运二人讨要一些粮食,做熬粥之用!着实细心!
赵、王见状”自是无有不允,见李元杰行事果决,处事极有条理。
便安排一百余壮汉子手持兵刃守在监牢门口了事,其他人反复押送俘虏,便在外面微微休息,已做换班之用,另因先前李书屺叮嘱,便遣人告知李书屺此事,自是后话!
当拥挤的监牢囚徒被完全放出,而又被强行塞进一千余人的时候,刚被放出来的众人亲眼看着从以往的狱卒与千户所众俘虏,显然不知所措。齐刷刷的看着刚被外面农民军任命为监牢“临时管事”李元杰!
李元杰看着众人火热的眼神,又看向被关押的众人,从那些军户看到家丁最后落在以前此间的狱卒身上,下令道;大家冤有头、债有主,大家受的苦难,今日便还回去罢!但是千万莫伤得性命,让外面那些恩公们为难!
众人都是兴奋,亦是无有不应者!
李书屺得知此事已然到了清晨,来传信的是赵大运的族弟,赵回”却是见到李书屺睡着了,不敢打扰!以至于等李书屺醒来的时候,孙杰在李学武,文秀清的“协作”下连夜清点钱粮完毕,正亲自前来禀报!算是撞在一起,共同前来。
大王”某算出来了,孙杰隔老远就呼喊道!
哦!元辅”这般快便算清楚了?可是辛苦了,来这边坐,李兄弟、文兄弟呢?
为大王效力,自是在下求之不得!甘之若饴。哪里会觉得苦劳,属实是应该之事。在下三人刚刚清点而出,李将军和文将军不放心钱粮,一个守着一个地方睡觉呢!在下心中怕大王惦记便一人来禀告大王来了。
元辅勤劳,某欣慰至极,来,先喝口水,再细细道来!
谢大王体谅,老可自当是如此!
大王,此次咱们共得县库钱银万八千四百两,金五百三十余两,各类、珍珠、宝石、珊瑚象牙另算得五千二百余两。
粮库那边算得粮米约十万八千余石,马料七百石。又寻得马具五十一副,马匹三十,弓两张,箭矢十捆,但多有腐坏,雁翎刀二百余把,戚家刀百十把,长枪头二百余个,铁甲三副,皮甲四十副,鸟枪,三眼统各十数把,但都已经腐坏,故不做归算!
说完承上一张黄纸,此便是儋州库存所有,献与大王!此间粮食充足,银俩虽少,某以为应该去知县、县丞、主簿家里寻找一番,必然有大量收获!!
元辅辛劳了,你所说之事,我心中亦有计较,便还先去后院洗漱休息罢,等下还有诸多烦心事叨唠先生了。此物件自然是先生保管以后便是先生等掌管此事,多于李兄弟,文兄弟多多商量,大事与某汇报就可以了。
孙杰诚惶诚恐道”:大王恩重如山,小可感恩戴德!今日又委以重任,此生只愿侍奉大王身边!
孙先生严重了,且去休息吧!你我二人来日方长!
孙杰自当听从“将主”吩咐!
赵回啊!
属下在
你怎滴不叫醒我!
啊!当家的,我昨夜里过来的时候,他们告诉我当家老大你刚刚才睡觉哩!我就想着先让大哥睡一会,等一会再禀报,没想到我一不小心便也睡着了,直到被那徐小波换班叫醒来,就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了!......赵回脸色通红的回答道;
呃..这般倒是要多谢你,让某睡了一个好觉!但当初便立下了规矩,军事若有交待,便不分时辰昼夜,你这也是坏了规矩,罚还是要罚的,大哥我虽然舍不得,却也不能饶了你这一顿打,可还服气?
啊!服气吧....赵回倒是光棍得说。
当天色大亮,赵回一瘸一拐的走回赵大运身边,便被赵大运问清楚缘由后,站在旁边的李元杰亦是叹息道,立军时短而部下景从,上下言情而尊其法。不战而屈可谓兵家正途,入城不杀难得义军之仁。
赵兄弟”其李头领何等人物也?某欲见之,等会可得引荐!
王进堂在一旁直翻白眼”,如听天书一般听得这一段,气道”:哪管你长的短的,关在里面的时候倒是像个直挺挺的汉子,出来一夜便学会之乎者也那一套。你待会自会见到当家的,你可是昨晚给我俩立下了言语。现在倒好,死了俩个不算,还残了七八个,这你可得给我两一个说法,到时候我家头领生了脾气咱们可得拉着你一起下水!
俩位兄弟,某深感歉意,不敢连累的二位义士,此事某自承担,但求首领只罚某一人!
我当家的自是公正,当不得你一个人顶罪!赵大运看着李元杰笑着说道。
当李书屺领着众人来到监狱大门旁边看到俩具脖子被插了极深的一道口子的尸体之时,虽然不以为意,但看见昨夜里刚被放出的监牢众人皆是紧张!望着领头的赵、王、和另外一位体型魁梧的大汉不敢言语的时候,心中便已了然!
此事何为?
好告知这位首领!这些人本是此间狱卒押房,因为平日里最是蛮横至极,积累了我等诸多仇怨,所以昨夜蒙俩位头领的恩德,让我等位置颠倒,所以便被某叫人给他用了板刑”!而毙命的这二人又常用刑戮,于今年岁初过失杀了一名江浙汉子周让,乃周让两族兄一直记恨,于是乘昨夜子时我等不备,便持烙钳将他二人杀之!而此间赵兄,王兄先前便嘱咐与我莫造死伤,是我疏忽过甚,导致此事发生,当为全责!至于周氏兄弟,我想来并无过错!人之常情罢!
李大哥!莫要乱说,这件事本就是我周全所为,不干任何人之事!
大王,不要怪罪别人,是我周要忍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杀了这俩恶贼,我愿偿命!
被抢话的赵、王二人,连忙上前道”:大哥(当家的),这件事是我俩错了,我俩一路听闻这等残暴无道之事许多,本身想到遇到大哥(当家的)以前被那官差酷吏所欺负的时候,如今见到这种事情,便想着让他们也受一受这被虐打的滋味,没想到坏了人命,怕是耽误了当家的大事!我俩愿意一力承担!
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情,俩位兄长莫不是忘记了我吴三,“怕我吴三不是好汉子?
吴三兄弟”我们有哪里是这般意思,只是此事本来就与你无干!
吴三连忙上前,还待再说!
咳咳!
你便是那赵回说的李元杰?端是个好汉子,此间昨夜你管事?李书屺盯着李元杰说道:
回李头领话,某便是李元杰,昨夜被赵、王俩兄弟安排临时管事!却有负所托,惭愧!
倒是个人才,带着五百恶犯,看管这千余官兵,居然只有俩条人命,端是好本事!不算他甚么周氏兄弟情深义重,就你自个,怕也是想要杀这些暴吏罢?却能这般克制,可是为何?
,李元杰低头思索一番,骤然抬头道:某虽然与将军素未谋面,但请将军请许我成为你的部下,就算是为一小卒,为将军冲锋陷阵,死而无憾!以报将军救命之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