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军户!周胜
古语有云,死可重于泰山,也可轻于鸿毛。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不管如何贫贱之家,都还是有得选择的,贫农者可以小贩,小贩者积累钱财可以经商,经商者花费钱财其子嗣可读得圣贤之书!考取功名,公侯万代,拜将封侯亦是理论可行!
但儋州防御千户所旗下羊浦百户所军户周胜不可以,准确的说自明太祖指定他的祖上为琼州府军户的时候便如同那些天家王爷一样断了所有别的出路,但一个世代为王,一个世代为军户,相差甚远,却也不尽相同!
二百多年都是军户的他们却并不知道自己骨子里的血不一定只能做这军户,强大的时间历史惯性让他们变得麻木顺从,连养家糊口这等事情也只是为了繁衍下一代军户农奴罢了,死可重于泰山,但周胜他们不一样,他们以前没得选择,能选择的或许只有生与死罢了!
所以当百户张光柱要他暂时不要在地里面干活了,要他们带上祖宗传下来的兵甲准备出征杀寇的时候,周胜是麻木而无畏的,我可以做除了死以外任何事,而你只需要给我一个方向就行。
当周胜拿着锈迹斑斑的长矛,浆洗得发白发烂的古代战衣跟随他们以为英明神武的千户石元出征的时候,周胜的心突然开始变得欢喜好奇起来了,这次出征竟然是他这一辈子走过的最远路程!
当部队出发不久,当第一次与传说中的贼寇交手的时候,当挺过第一波凶神恶煞贼寇的攻击,当感觉对方更加差劲的木头给自己造不成损伤的时候,自己微微发热的双手持着长矛插进对方肚子的那一刻,鬼知道!自己居然产生了一种叫做激动的情绪,并且剧烈生长发芽。
后来一路追杀与上官亢奋的情绪感染下,激动变成了兴奋,周胜明确的感觉到自己内心有一种力量需要发泄出来,像是压抑了几百年一般!但兴奋的种子终归没有长成,便被恐惧所代替。
斗金岭”,一座平常的山,高不可攀的千户石元在那里不战而逃,当那传说中的叛贼头子李书屺带着贼众围将过来的时候,曾经顶在头顶上威风凛凛的百户、总旗却闻风丧胆,直接跪地投降,
而自己,卑微的军户周胜却无比屈辱的跟着跪了下来,跪下来很容易,自己已经跪了一辈子,已经成了习惯,但这次不同,就像是刚刚找到的光明笼中鸟儿又被突兀水晶玻璃撞得的粉碎.........让双腿无比沉重,在颤抖中慢慢弯曲!
周胜怀着愤恨恐惧的心看着不远处威风的黑甲将军(百户甲涂成黑色),在对方部署狂热的拥护下,等待着自己对命运的宣判,但对方除了收缴了自己的传家兵甲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他那狂热的部众驱赶着所有千户所兵将往儋州而去。
对,是儋州!周胜清楚的记得这次旅程路上的所有东西,毕竟这是他以往狭小世界的扩展,周胜来到他们出征时来到的城墙下,时间不到一天,准确的说是不到七个小时!身份已经发生了转变的他并没有羞愧,羞愧是那些将军该做的事情,军户的羞愧”,有谁会在乎呢?
但是当在周胜心中神圣而不可攀的县城,代表着大明至高皇权在琼州的象征,被“贼寇”据为己有之时,积怨下的“周胜”,愤怒中的周胜对大明这个庞然大物,没有了一丝敬畏,而充满了鄙夷,没错来自周胜的鄙夷,来自儋州千户所“周胜的鄙夷”,皇权在这里,在那巨贼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当县城被叛贼占据以后,周胜还是没有迎来叛贼头领的裁决书,周胜被关押在了儋州监狱,周胜却没有一丝不适,这里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至少还能遮风挡雨不是?况且还吃到了一碗粘稠的上等米粥,送吃的叛贼说这是他们首领的恩赐,那些百户官可什么都没有吃呢!
噢!周胜突然才记得上官已经不见,贼寇在得到贼首命令后没有一丝犹豫留情,直接跳进来抓人,上官们有些是被拖着走的,自家的张百户被拖走的时候也掉着眼泪呢!确实半句多话也不敢说,队伍里开始有了一些骚乱,但这并不是担心他们的把总、副把总、总旗、小旗,只是军户们对未知的害怕而已!
是的,周胜他们已经没有百户了,头上也没有了命令,周胜不可抑止的变得迷茫了。
周胜感觉这世界变了,夜里他开始想问题,也开始很多东西感兴趣,包括以前的囚犯杀了以前的狱卒,周胜看着四周,四周也有人看着他,周胜越来越感兴趣,开始用他疏浅的见识观察这世界!周胜一夜未睡,直到天明,昨夜的匪首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但周胜发现以前的五百多囚犯已经变成了贼寇,他们也像斗金岭的那些人那般开始拥护着那中间魁梧的贼首!
周胜开始不解,他盯着贼首,仔细的看着,亲耳听他将自己的队伍分封完毕,将曾经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变成自己的下属幕僚。正在将台上高声宣读告书,衬托着贼首的权威!
自古师出无名者,政令不一者,上下不分者,皆为匪类!
今我矿山军诸位有战兵三千余众,统民四万之余,改制定名,刻不容缓!
尊上位指令,改全军名为同心军,其意为万民同心。
三军首领李书屺正式为同心军元帅!统领同心军内外一切事务!
其同心军之下暂时分为五正军,五军分为正副二将,正为统帅之名,诸军事务皆为,副为辅助练兵,监督协同出战之责。
其第一军,当属王名乐为正,张定先为副,暂定五百人,以俩人原部为基,另行补齐!
第二军,当属王大伟为正、张定前为副,暂定五百人,以俩人原部为基,另行补齐!
第三军,当属文三变为正、李学文为副,暂定五百人,以俩人原部为基,另行补齐!
第四军,当属张猛子为正,李学武为副,暂定五百人,以俩人原部为基,另行补齐!
第五军,当属吴二为正、吴四为副,暂定五百人,以俩人原部为基,另行补齐!
另设许前、许右为黎族子弟兵团,李元杰统帅黑狱军团直属大帅!另选刚猛敢战之士成立飞鱼军团!
许孙杰为铁山军财务总管,改为张青协同!
李养德为外务总管
张首晟为内务总管
徐渭、徐荣安(徐秀才)军务正、副粮草督运!
其一切均是草创,其后若是战胜官兵,攻占府城后,再论功升迁,望诸位砥砺前行!
同心军众望所归,今日设立,军民同乐,实为大喜,当赐兵者五两银,农户人均米粮一石!后续从军者,另行赏赐!
待贼首幕僚宣读完毕,点将台下无论兵将皆是欢呼,杀牛宰羊,屠猪祭天、弹冠相庆!
当然这一切与周胜没有什么关系,周胜看着这一切,内心不自觉的充满羞愤,想到了祖辈洪武年间的辉煌,到如今却是连农户、囚犯都比不了吗?
“周胜”等看着这一切,默然的低头。但心中一团无名的火焰正在猛烈的燃烧,似乎要烧掉自己的过去,似乎要烧掉了这不公的世界,才能烧掉心中突然升腾的羞耻!
周胜看着一切,突然他看到这些欢呼的人群大部分都有着和他一样的菜色,双手都有着一样的裂痕,那监牢出来的众人有比他们还要虚弱的身体,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成为了那“贼首”的部众,而变的有了希望,有了欢笑,有了长枪,对,是拥有了长枪大刀,有了长枪大刀才能让自己加入这场盛宴,而现在只有成为那个人的部下才能拥有长枪大刀,才能斩断心中的不甘!
第三日,当李书屺带着众人再次来到监牢的时候,周胜等已经跪了将近一个时辰,众军户不敢抬头,周胜也不敢说话,生怕那同心军的大帅看不上自己这些降兵!
听说你等要为我效力?可有为头的?李书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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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人说话?
周胜听得李书屺的话语,看着四周无人应答,便鼓足勇气回答。
回大帅,草民们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怕大帅看不上我们这些降兵,我也知道自己无用,但我敢为大帅效死!
哦?前些日子咱们还兵戎相见,今日你们倒是要为我效死!可是不恨我?当初为什么又怕死呢?
好告诉大帅,跟着大帅有吃的,还有银子,死了也认了!而当初怕死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死!
哈哈!说得倒是在理!咱们谁不是为了一口吃的?死得明白!
我可以让你们从军加入我的军队,但你们中间老弱太多,我只要青壮!
身为俘虏的众人听得李书屺的话语惊骇莫名!周胜趴在地上连忙道:大帅!我们老的小的可以少吃饭,干的活也不会比别人少啊!还会种地,对!会种地,咱们种了一辈子的地!定会打理好大帅的田亩!求大帅仁慈,求大帅开恩,饶恕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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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当本帅是什么人?我自是叫他们老的分田种地,年少的归家团圆,亦可来某这里读书认字!
周胜趴在地上惊出一身冷汗,却又无比羞愧!
一直目送这位刚刚成为自家大帅的人离去才舍得起身,纷纷相拥而涕,不再害怕。他们的大帅不知道,他虽然因为要上大号走得飞快。
但在儋州千户千户所军户眼中,神秘威严感更加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