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亲热地上前和卢俊义重新见礼。
“师父,大师兄人称枪棒无双,你被人称拳箭双绝压天下,你要是再训练出一个大刀无双的猛人来,咱们门派岂不就是天下最强的门派了?”花荣看周侗脸色舒缓了下来,便开玩笑地道。
花荣刚刚说完,几人间轻松的气氛猛然沉寂了下来,周侗的脸色阴沉的好似压要滴出水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花荣,花荣感觉到一股如泰山般的压力,瞬间压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脸憋得通红,感觉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卢俊义则是一脸担忧地盯着周侗,欲言又止,旁边燕青和岳飞感觉到场中诡异的气息,纷纷屏息静气,大气不都敢出。
“算了,过去的就让过去吧,这么多年没见你小子了,陪着师父我去喝上几杯。”周侗陡然哈哈哈大笑起来,转身便向演武场外走去。
花荣却感觉老头笑声中好像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悲伤,花荣转头看向卢俊义时,从他眼神中也看到了深深的悲戚。
花荣和岳飞、燕青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三个精细的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虑,但是三人都没开口说话,跟在两人后面,向着来时碰见燕青的那个院落走去,走到院子门口时,花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操刀鬼”曹正。
曹正看到周侗和卢俊义时,激动地快步走上前来,“噗通~”一声跪倒在两人身前的青石板上,弯腰就是三个震天响的响头,大叫“师公、师伯。”
周侗和卢俊义愣愣地看着这个冒出来的认亲的汉子,仔细瞧时,却没有什么印象。
花荣急忙走上前来,向两人解释道:“这位是林冲师兄的徒弟曹正。”
卢俊义猛地恍然大悟。连忙向周侗解释道:“我听林师弟提起过这个事情,他确实有这么个记名的徒弟,不过林师弟并没有把本门的功夫交于他,而是教了他一些军中刀法。”
周侗淡淡地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曹正,冷哼一声道:“自己的武艺还没弄明白,就学人开宗收弟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曹正没听两人让他起来,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听得周侗询问,抬眼看了看花荣,为难地低下头来不敢说话。
周侗这个倔老头儿一摆衣袖,扭头就走,卢俊义脸色不快地看了曹正一样,急忙跟了上去。
花荣一把把曹正拉了起来,焦急地问道:“你不是回梁山了吗?怎么来这里了?兄弟们都怎么样?”
曹正恭敬地对花荣行了一礼:“没想到哥哥竟然是我师叔,真是失礼。兄弟们都没事儿,我们引开追兵后就回了梁山,但是手下探听到了一个的消息,高俅污蔑师父谋反,派出手下五大高手带领几百精锐……”
花荣沉着脸进入了大厅,周侗坐在上首端着精致的茶碗喝茶,卢俊义和岳飞分立两侧,燕青站于卢俊义旁侧,花荣对上首的周侗抱拳道:“师父,这次怕是不能陪你喝酒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去做。”
看到周侗平静的脸上皱起眉头,卢俊义道:“师弟,你和师傅多年不见,如今见了师父怎能不尽一下孝道便匆匆离去,师兄我在河北地面上还有几分薄面,有什么事情你说与我听,师兄交待手下人帮你去办。”
花荣犹豫了一下,最终把林冲得罪高衙内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自己在汴京城亲眼见到高衙内如何欺辱林娘子的事讲了一遍,他并没有提及自己的身份,山贼这个身份还是很难让人接受的,最后说道:“现在师兄的家眷正往这里赶来,曹正接到情报,高俅那个滥官污蔑林师兄谋反,派了一大批禁军高手要前去去擒杀他,我欲带人前去相助林师兄脱困。”
听得高俅父子只因看上了林娘子便对林冲蓄意加害,最后竟然还要侮辱林冲的妻子家人,周侗手中茶碗“嘭~”一声化为粉碎,茶水混合着血水把整个桌子侵透,顺着桌边直流而下。
“你能把冲儿的家人救出来,已经仁至义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不准再去插手这件事情。”周侗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说出了一番平静到让人心寒的话语。
花荣张着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周侗,咽了口唾沫,以为自己听错了,不住地眨着眼紧张地问道:“师傅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你们谁都不准再去插手林冲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全看冲儿的造化了,我教导你们武艺是为了让你们尽忠报国,不是让你们去做那逆臣贼子的,你们谁都不准去沧州。”
花荣满脸震惊的看着周侗,他不知道一生傲骨铮铮响的天字第一号大侠,为何竟说出如此让人心寒的话语来。
花荣仔细注视着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久久不语,突然发现,比起几年前,这个老人其实老了很多,虽然表面上差别不大,但是这一刻他才感觉到这个老人真的老了,眼神以及气质中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咄咄逼人,天下谁敢与敌的那种锋锐气势了。
“老头儿,你老了,你不再是那个天天打我骂我,教我人若犯我必倍还之的大侠了,我走了,等我救出林师兄再来好好孝敬您老人家。”说完花荣转身而去,带着不舍,带着倔强。
“你若是今天走出这个院子,从此以后就当我们从没见过。”周侗在后面厉声大喝,声音中带着丝丝的颤抖,大声训斥着自己不听话的晚辈。
花荣停了一下脚步,转过头来对周侗笑了一下道:“老头儿,以后记得少吃些肉,对身体不好,以后要是想我了,就派人给我捎个信,天涯海角我都来看你。”说完花荣给老头儿行了个大礼,抹了掉了脸上一丝冰凉。
“对了大师兄,作为师弟,我提醒你一句,你手下有个叫李固的,这是个狼心狗肺的背主之徒,趁早除了吧。”
周侗看着走远的花荣,嘴角蠕动几下什么也没说出来,叹了口气,一下子瘫坐在宽大的交椅上,只是一瞬间这个老人好像老了十几岁。
卢俊义愣愣地看着转身离去的花荣,喃喃自语道:“真像,真的很像啊……”转身看到白发苍苍的师傅呆呆地望着花荣远去的身影,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师傅,安慰道:“师傅您别生气,小师弟年龄小一时犯浑,您千万……”
周侗摆手阻断卢俊义的话语,疲惫地道:“不用说了,以后不许再提起他,你派人去把冲儿的家小接过来好生照料,冲儿的事情决不允许你们插手。”说着周侗疲惫地转过身来看向卢俊义问道:“李固是何许人?”
卢俊义愣了一下,不在意地道:“这个李固是徒儿的心腹之人,徒儿与他有救命之恩,他对徒儿也是忠心耿耿,并无大错,家里的大小事务都依赖他在打理,可能是小师弟听信了坊间一些传言,所以对他有些误会。”
周侗一下子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指着卢俊义道:“老夫每天教你们要谦恭仁厚,但不是要你们去做那没心没肺的迂腐之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倍而还之,千里之外的青州都知道你手下有个蛇蝎心肠的背主之徒,你还把他当成个宝贝,愚不可及,我怎么教出你们这些蠢货,若是当年……”
周侗忽然停了下来,怒气贲张的气势一下子消散无影,流露出一股死灰之色,脚步蹒跚地向门外面走去。
卢俊义急忙过来扶这个老人,老人摆了摆手,径直向门外走去。看着背影萧瑟的师父,卢俊义深深叹了口气,转头问道:“小乙,李固的事情你怎么看?”
燕青一愣,说道:“主人的家事小乙不敢多说,倒是坊间多曾听闻他跋扈异常。”
卢俊义死死盯着燕青看了片刻,冷冷道:“师父和师弟都说他不可留,那便别留了,办利落点儿,办完之后你去找小师弟,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