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刺耳的锐器与空气摩擦声响起。
冲锋在最前方的官军,冲锋之势猛然一顿,惨叫着向后倒去。
接着夜色的掩护,箭矢在空中的轨迹根本看不见,只有近身前才能火光映射下的一丝寒光,如此短暂的距离,能够反应并进行闪躲的,寥寥无几。
看不见的死亡方式,会把人们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官军发热的头脑开始迅速降温,冲锋之势为之一滞。
“擅退者斩~想活命的给我冲,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负责指挥突围的宣赞,本就面相丑陋,此刻浑身杀气弥漫,在火光照映下,活脱脱一个跳入人间的恶鬼,没有人怀疑他是否敢动手杀人,心中生惧的官军,咬了咬牙,闷头继续冲锋。
万人莫敌的关胜,在箭雨之中却是游刃有余,两波箭雨刚过,一人一骑冲至梁山阵前。
漫天的长枪被他一一磕飞,望着前方一人高的塔盾,关胜不屑地冷冷一笑,狠踢胯下卷毛赤兔,赤兔马猛然加速,在靠近塔盾的一刻,一双铁蹄直接踏在盾面上,冲锋的千钧巨力连人带盾一起踏翻在地,四条铁蹄毫不犹豫地从盾牌之上踏了过去。
青龙刀趁机左右挥砍,虽然刀刃没能砍透重甲,但是几十斤重的大刀就像一柄巨锤一般,巨大力量砸击力量,直接把两侧浑身笼罩在重甲中的盾手砸死震伤。
三名重盾牌手的阵亡,使得严密的盾墙瞬间破开了一条缺口。
一人一马从打开的缺口处冲入了重甲营中,关胜的强行闯入,好似一滴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之中,平静的重兵营瞬间沸腾起来,无数条长枪、利刃潮水般向着关胜涌来。
关胜感觉自己就像是置身于怒海中的小船,四面八方的怒涛齐涌而至,要把他这条不自量力的小船拍翻打碎。
关胜怒喝一声,身上煞气蒸腾,手中关刀好似活了过来一般,刃、柄、杆、尾都被他应用上,迎着四面八方的攻击,一一击退,胯下赤兔马载着他缓缓前行,虽然速度变缓,但却坚定不移。
身后的官军看到主将大发神威,顿时欢呼一声,向着重甲兵阵型冲击而来。
可惜他们不是关胜,更没有万人敌的本事,如林一般的长枪无情地夺走一条条生命,如墙一般的塔盾,刀枪不入的重甲,使他们根本不能越雷池一步,只有那些顺着关胜打开缺口前进的官兵,才能前行。
重甲营的统领是“花和尚”鲁智深,此刻正站在关墙城门楼上,看着下方关胜在自己营中逞凶,早已怒气塞胸,恨不得用手中水磨禅杖拍死那个绿袍鸟人。
“鲁提辖若是胸中有火,不妨先去吃点儿酒席。”说话的是站在鲁智深声旁的一名中年文士,赫然正是花荣从杭州带回来的智者闻焕章。
“吃个鸟,兄弟们在下方拼命,便是皇帝老儿的御延,洒家也没鸟心情,军师,让洒家下去,把那个鸟关胜捉了,岂不痛快。”
“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有关胜这个蛇头在,可能会激起官军的困兽之心,若是关胜不在,官军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既如此,何必要徒增伤亡?”闻焕章捋了捋胡子笑着说到。
鲁智深不痛快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再多说,虽然他脾性暴躁,但毕竟也是常年带兵之人,对于这些道理都懂,只是有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罢了。
“时机成熟了,传令雷头领放行,鲁大师若是手痒,可去城门处守护,防止蛇头回返。”
墙上急促的锣鼓猛然缓了下来,前方阻路的梁山兵马,纷纷避开关胜这个杀神。
终于得到喘息机会关胜,立马分神去关注身后的属下,发现属下在宣赞指挥下已经随着自己打开的缺口跟了上来,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同时心中同时升起一丝不屑的念头,贼寇就是贼寇,虽然有了强力的装备,但是仍然贪生惧死。
对手的退让,使得关胜心中战意再次攀升,调整一番呼吸之后,青龙刀更加有力的向前方的重甲兵还击,杀得重甲兵连连逃避,推进的速度更加快捷。
几十步的距离,官军用尸体铺就出了一条直线血路,关胜在门洞前持刀而立,第一道关卡大门缓缓打开。
带着淡淡水腥气的空气扑面而来,门洞内的官军从未感觉到原来空气竟然这么甜美,官军就像闻到了鱼腥气的猫,拼了命的向关外逃去,刚刚逃出生天的他们,对于关胜列阵迎敌的命令根本视而不见,拼尽一切力量向着门外逃去。
关胜孤零零地一人一马坚守在城门洞前。
“给洒家撒开~”一声雷霆震响,一柄镔铁水磨禅杖从天而降,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向着赤兔背上的关胜迎头砸下。
武器未到,如泰山压顶一般的绝强威势,压得关胜开始喘不过气来。
关胜心中剧烈一跳,青龙偃月刀举过头顶迎了上去。
“嘭~”巨大的武器交击声震破耳膜,无形的声波,激的两人身上袍衫猛然一掀。
赤兔马四蹄猛然一矮,一声低鸣,差点儿跪倒下去,向后连退两步才再次停稳身形。
凌空鹰击的鲁智深,直接被反震之力震得飞退回去。
落地后“噔噔蹬~”连退七八步远才站稳脚跟。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大胖和尚哈哈大笑声中,不顾酸麻的双臂,举起镔铁禅杖,向着关胜再次冲杀了过去。
在马上刚刚坐稳的关胜心中震撼不已,刚刚这个胖大和尚毁天灭地的一击,差点儿把他打落马下,若不是他顺形卸力把部分力量引入赤兔身上,恐怕刚刚那一击就能让他失去战斗力,饶是如此,一双手臂酸麻的快要失去知觉,双手虎口已经鲜血直流,心中暗骂自己大意了。
看到鲁智深双目赤红再次飞奔而来,高傲的关胜冷哼一声,手臂一斗,青龙刀锋竖起指天。
一股凌厉的气势冲天而起,在旁人眼中,关胜此刻化作了一把顶天立地的大刀,他既是刀,刀便是他。
快要冲锋过来的鲁智深心中猛然升起一股剧烈的警兆,看着人器合一的关胜,他感觉到了一股绝大的威胁,自己只要再踏前一步,必定会被一刀斩碎。
感受到那股绝强威胁的没有退缩,反而眼中猛然多出一丝癫狂,没有人可以把他击退,更没有能够把他吓退,以前如此,往后皆然。
“嘭~”比之刚才毫不逊色的交击声再次响起。
举着镔铁禅杖的鲁智深,魁梧的身躯好似被巨锤砸中的钉子一般,瞬间向下矮了半截,他感觉禅杖上好似猛然砸落下来一座大山,无可匹敌的力量,便是天生神力的他也感觉到了无力的感觉。
双腿曲蹲扎马,鲁智深脚下坚实的石板缝隙中,尘土骤扬一尺来高,青龙刀压着禅杖在离他肩膀一寸之处,终于停了下来。
关胜凌厉的一刀中,他亲身体验到了“意”,那个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境界,关胜触摸到了刀意,这事他知晓,但是刀意的可怕之处,只有置身其中,才能亲身体验到。
一报还一报,酸麻的上半身,终于让大和尚尝到了被重击的滋味。
春秋刀法尤重连绵不断之势,一招未能建功的关胜凤眼一眯,上身再次发力,青龙刀顺着禅杖向鲁智深的大光头削去。
大和尚侧头躲开的同时,咬着牙不甘示弱地把月牙铲斜着向关胜横铲过去……
主将生死搏杀之时,城头鼓声再次传来变化,急促如雨点一般的鼓声,伴随而来的是如雨点一般飞射而下的箭矢。
箭矢不分敌我地向着血路旁边的战士头顶砸落,血路上的官军措手不及下,惨叫连连,纷纷倒地。
而围在血路两旁的重甲兵,一身重甲刀枪不入,头顶的箭矢根本穿不透他们的重甲,叮叮当当一阵响,竟无人因此受伤,反而趁着中间官军损失惨重,把不宽的血路再次往中间挤压。
刀枪齐出,盾墙推进。
那条关胜拼命打开的血路在缓缓愈合,看的门前的关胜目眦尽裂,却被大和尚堵在门口寸步难进,后方刚刚逃出来的宣赞看到重甲兵阵中的弓弩手开始向着门洞聚集,急忙上前逼退鲁智深,拉着关胜向关外逃去。
而被关胜寄予厚望的援军,此刻正在水面上仓皇逃窜。
梁山挫败了王焕的进攻之后,梁山附近官军的水军尽没,梁山趁机把附近的造船厂强制拆迁入梁山,使得附近州县连一家造船厂都没有,官军的水师力量根本无从建立。
为了这次的夜袭,孙静命人把附近的渔船调集过来,同时强制征调船主为官军撑船。
此次共征得大小渔船百余艘,利用着夜色的掩护,他偷偷把关胜的先锋军运到了梁山金山滩附近。
前几次的运输倒是顺风顺水,可运输济州禁军时,却被梁山的水师发现,一直鸣镝穿云箭,呼啦啦围过来一堆梁山水军。
梁山水军装备的是多浆战船,以及孟康新制造的艨艟战舰,官兵所乘坐的民用渔船在这些专业的战舰身前,显得那么柔弱无力,双方刚一接战,就变成了溃败追击战。
金沙滩旁,五艘渔船带着突出重围的关胜等人,向着黑暗中划行,在他们进入黑暗中时,金山滩上还留下几十名绝望的官军,以及关胜那匹赤兔马。
关胜几艘船由于没有懂水性的人指挥,彼此间慢慢拉开了距离,加上水泊中芦苇丛处处,几艘船只之间,渐渐感觉不到彼此的存在,孤零零行驶在茫茫夜色中。
船上紧张无比的官军总感觉黑暗中藏着看不见的敌人。
关胜的船只并不是朝着东平军营的方向驶去,而是在水上饶了一大圈后,朝着临近东平的济州方向行驶,通晓兵法的关胜知晓,援兵没有如约到来,必定是遇到了麻烦,很可能是被梁山的水军发现了,如果这个时候直行回去,很可能会被梁山水军抓个正着,若是陆地上关胜不怕,可是在船上!
绕一大圈回返,碰到梁山水军的概率会下降很多。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艘多浆战船发现了溜夜的他们。
看着提着青龙刀一身傲意的关胜,多浆战船上的“摩云金翅”欧鹏抚掌开怀大笑。
梁山之上猛将如云,欧鹏一直引以为傲的武艺,在梁山之上并不显得很突出,加上一直寸功未立,这让一身傲气的他,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气,总想找个机会好好显一显自己的本事。
夜晚跟官军的水战临近结束时,他便带着属于他管辖的五艘战船,在朝着济州方向分散开来,想来这里砰砰运气,看看能不能抓到漏网之鱼。
没想到老天眷顾,竟然把官军的统率关胜送到了他的面前,能抓到如此强悍的一条鱼,他胸中的痛快可想而知。
不懂水战的关胜,在船上遇到“摩云金翅”也是一个悲剧,颠覆不断的渔船,关胜能够在船上站稳生根都是一件难事,脚下没根的关胜,一身绝强的武力能发挥五层便是一个奇迹。
而欧鹏在船上却是如鱼得水,行动间如蜉蝣戏水,似鹰燕捕鱼,真如他的外号一般,纵横跳跃战力倍增,若论船上打斗功夫,便是阮氏三雄也要甘拜下风。
陆上强虎在水上终究难敌欧鹏这个水中蛟龙,被欧鹏掀翻水中,灌了一肚子水后,生擒活捉,遭同等命运的尚有关胜的难兄难弟:副将“丑郡马”宣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