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为了控制利润巨大的盐、铁等物资的专买(宋朝盐税最高时曾占到了全国总税收的三分之一,可见食盐的暴利。),专门成立了归属三司的盐铁部(后取消三司归于户部),盐铁部在大宋全国各处办有盐务处,专职生产、管理盐务,在青州下属的广陵,便设有盐务处,这里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官办盐场,为了方便食盐运输出去,在不远处专门设置了一处供转运船只停靠的港口码头,开始此处港口不大,后来商旅愈多,港口开始扩建,现在此处已经成为了官商共用的港口码头,每天贸易运输的船只络绎不绝。
宽阔的港口码头上,十余艘高大的商船静静地停泊着,无数的劳工们像搬运食物的蚂蚁一样,排着一条条长队,有序地往船上装卸着各种物资。
花荣装扮成了一个出海寻亲的大家公子,阮小七和张虎六人扮作他的护院随从,背着背着大包裹,迎着咸湿的海风站在港口边一块空地上,看着穿着破旧衣袍的劳工,把他们旁边堆积的如小山一般的货物,一件件搬上不远处那两艘高大的海船之上。
在花荣几人的身旁,有十余个和他们一样带着大大小小包裹的人,这些人都是要乘船去江南之地的行客,一行二十余人一边看着劳工装船,一边和相熟之人小声闲聊。
当货物终于装载完毕之后,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带着几个身穿蓝色劲装的护院来到了这群要登船的行客身前,那壮汉一双凶狠的眼神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一众行客心中一肃,扭头看向这个壮汉。
“爷爷叫施正,蒙东家抬爱,做了商队护卫教头一职,你们既然要乘坐我们的船,就要守我们商队的规矩,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上船之后会有管事的给你们解释清楚,你们一定要给爷爷记牢了,否则爷爷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现在,把你们的路引都拿出来,让爷爷验证一番,只要你们不是钦犯、贼人就能上船,要是钦犯、强人,我劝你们还是早点儿回头,就当我施正没看见你们,否则让我查出来,别怪爷爷没面目可给。
上船后记得把两贯银子的船费给我交了,上船后所有的吃食由船上负责配给,当然你们也可以吃你们自己带的干粮……”
那名叫施正的教头,一边说着,一边开始一个一个地验证行客们携带的路引,检查一个便放一人过去,花荣身侧是一对乔装过得年轻的小情侣,男的是一个文弱书生打扮,女的虽然扮作男装,但是露在外面白皙的肤色,以及低劣的化妆术,还有两人不时的眉目传情,让人一样就能看出猫腻来,两人本来站在花荣等人身前,看到花荣一行人明显花花大少出游的行头,脸上都生出厌恶之色,两人侧身向边上靠了靠。
施正看到那个女子之时,眼中立马迸射出一道淫邪的欲望,拿着两人的路引条,一双淫邪的眼睛在那名女子身上上下扫描不停,口中还“嘿嘿~”淫笑起来。
那名书生眉头一皱,对于相貌凶悍的施正毫不畏惧,脸生寒霜,挺身挡在红颜面前身前,寒声道:“我们的路引可是有问题?”
“哦,没问题,我是看这个小兄弟有点儿面熟,当然要仔细检查一下,看他是不是公文上的钦犯了,行了,你们上船吧。”施正咧嘴一笑,若无其事地把路引还给两人。
开始向着花荣走来,阮小七双目一瞪,挡在他的身前,把几人的路引递给他,施正看到疙瘩脸恒生怪肉的阮小七,吓了一条,怎么这家伙比他长得可凶恶多了,而且这个恶汉身上散发出一股让他心惊肉跳的气势,一下子就知道这群人并不好惹。
施正强直把双眼瞪大,显得更有气势,结果阮小七手中的路引,一张一张查看后,眼神避过阮小七,在一行人身上扫了一遍,眼神锐利的花荣却发现,他的眼神在几人身上扫过的时候,看向几名战士身后背着的半人高的大包裹,眼神中生出一股贪婪的欲望,花荣不屑地冷哼一声。
“圣手书生”萧让和“玉臂匠”石坚合手做出来的路引当然不会有问题,施正也冷哼一声,把路引递给阮小七,让开身子放他们上船。
二十余名乘客都上船后,一名中年船只管事把一行人聚集到了甲板上,在甲板上给他们一行人宣读船上的规矩,并给他们划定了船上的活动范围,除了睡觉的舱室和船只中间有限的甲板,不允许他们在船上其他地方随意走动,所有吃食由船上专人配送……
花荣等人上的这支商队一共有两艘海船,都是两千料左右的小型海船,船型是那种首部尖,尾部宽,两头上翘的标准福船型,供分四层,最底层的水密隔舱用来装载货物和压舱石,第二层一半装货物,一半为船工和护卫居住舱室,第三层则是甲板,以及后方船体三分之一左右的两层船楼,这里主要是船上有身份的人居住,第四层也是最上层则是宽大的指挥室。
花荣等行客都被安排在甲板下的第二层船工们所居住的船舱内,每个舱室的空间都不大,在花荣感觉这里还不如后世那些黑心房东们,为了多赚房租特意隔离出来的出租房,在这个只有十平方左右的小舱室内,却摆放着两张上下铺,一个如此小的房间内要住进来四个人,除了中间不宽的走道,整个房间都被固定在船板上的上下铺床占满,一打开舱门,一股酸闷、霉臭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花荣立马拔身疾退两步。
花荣阮小七被安排在一个房间,他们的两个室友,正是那对嫌弃他们的小情侣,阮小七用手扇了扇鼻前的闷臭之气,眉头微皱一下,直接走了进去,对于这些从小为了活命在水深火热的窘困中苦苦挣扎的穷苦汉子来说,这些恶臭在他们面前根本谈不上是难处。
阮小七走到床铺前,直接把一片狼藉的被褥卷了起来,掂起这些散发着恶臭的被褥走出舱外,丢在了舱门前的走道上。
“呀~”一声尖叫猛然传来,却见那名女子,脸色苍白躲到书生,两人不住地后退,花荣顺着他们惊恐的目光看去,却见被阮小七丢在地上的被褥旁边,一群黄豆大小的黑点从被褥中跑了出来,飞快地向着墙角阴影处爬动,花荣看到这些虫子也随之泛起一阵恶心,阮小七提着另一床被褥走了过来,顺手把被褥丢到走廊上,双大脚不断把地上爬动的虫子碾碎。便碾边笑嘻嘻地对一对小情侣道:“怕什么,不过是些臭虫而已,只会在你们晚上睡觉额时候趴到你们身上喝几口血而已,当然了要是你们睡得太死的话,说不定它们还会爬到你们的耳朵中,顺着你们的耳朵再跑到你们头里面,到时间在你们的脑子里面安家,然后他会在你们的脑子里生一窝的小臭虫,在然后……
“别说了,别说了,我不听,我听,白哥哥,我不想在这里了,我想回家,我们下船吧,我不要坐船了,呜呜呜~”听了阮小七的话,那名女子再次尖叫起来,脑中想到阮小七形容的那种可怕情形,她就感觉到天塌般的恐惧一阵阵袭来,带着哭腔央求情郎带自己下去,她要离这个恐怖的地方越远越好。
便是那名书生也被阮小七人说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脸色苍白难看到了极点,颤抖着“你~你~你胡说,我~我从来没有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事情,这都是你瞎编的,英妹不要怕,他吓唬你的。”
“哈哈哈哈~信不信随你,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爱信不信,我劝你赶紧把被褥拉出去晒晒吧,否则明天真的有虫子拱进了你们脑子中,可就是神仙也难治了,哈哈哈……”
“英妹别怕,我们现在就去找船队掌柜的,让他把我们送回去,我们走~”
“嘿嘿嘿~船都开了,你这时候才想回去,太晚了,船只刚刚离港就要下人,你这是故意给商家找晦气啊,你可以试试船家会不会因为你们,而愿意把这次的钱货全赔了。”阮小七阴阳怪气地对想要转身的两人说道。
“好了,七哥儿,别捉弄他们了,劳累兄弟们把他们的被褥一起拿到甲板上去晒晒,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多个朋友多条路。”花荣看着一脸绝望的两人,摇了摇头吩咐阮小七他们帮两人搭把手,把他们的床铺一起处理了,这些褥子晒过后还是要铺床的,毕竟他们的包裹有限,只能放下行军被,要是连褥子都带上,他们还真办不到,这些东西虽然有气味儿,但是出门在外,也只能捏着鼻子凑合着使用了。
花荣看到船工如此恶略的生活条件直摇头,古代人对于船上的传染性疾病和传染源认识有限,对于卫生方面并不重视,这样最容易使船员生病,花荣悄悄把卫生这一项埋在了心底,他决定回去后,把船上的内务卫生作为船队的一项硬性规定执行,绝对不能让自己的水师像这个时代的船只一样,成为疾病蔓延丛生的温床。
“多谢兄台出手相助,否则小生真不知该如何自处,小生和舍妹实在感激不尽,在下白钦,这位是舍妹英儿,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日后小生定要厚报兄台。”那名书生看到阮小七带着张虎在舱室中打扫卫生,脸色涨的通红,想要上前帮忙,可他又实在不愿意去碰那些恶心虫子,只好满脸尴尬地走上前来,对花荣表示感激之情。
花荣对白钦抱拳还了一礼,笑了笑说道:“在下黄辰,我也就是动动嘴皮子,都是我这些兄弟在帮你们,你该感谢他们才是。”
白钦听得花荣如此说,心中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对着舱室里正在打扫的阮小七和张虎躬身道:“几位兄台搭手之恩,小生一定铭记在心,到案后我一定会重谢几位壮士。”、
“你想怎么谢俺们?我别的爱好没有,就爱喝好酒,你不会到时间请我们兄弟在路边一碗板刀面就了事儿吧,俺们兄弟可不是随便一顿饭就能打发的。”阮小七笑嘻嘻道。
“兄台莫要寻小生开心,到了江南保证美酒管够……”
花荣没理会几人在那儿闲聊,径直顺着走廊上到了甲板之上。
刚顺着木梯走出舱门,带着淡淡气息的海风,便迎面吹打到了脸上,把他头上幞头未遮盖的长发吹得凌乱飘起,花荣径直来到船边,扶着到胸口的船舵,举目想着深蓝的大海远处眺望,被天空倒映恶一片深蓝的海水,好似被在抖动的丝绸一般,滚动起伏个不停,双目顺着海平面向尽出望去,却见深蓝的海面与碧蓝的天空在远处相接交汇,完全融为了一体,好似大海和蓝天本是一体般。
花荣闭上眼睛,海风好似能吹进他的身体内部一般,把他深藏在心底的不安、担忧、迷茫、恐惧,丝丝缕缕全部随风飘散,心中只剩下一片的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