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阮小七、张虎、贝应夔带着一名中年郎中,一起前往完颜女真的驻营地,一是因为昨天花荣和完颜部落的人发生冲突,附近的女真人暂停了和他们商队的交易了。
二是花荣探知兀术只是受了重伤,他想趁机探望一下兀术的伤势,和这个以后的金国牛人拉拉关系。
几人骑马到了营地门口,门口的女真守卫立马认出了花荣,看向花荣的眼神中带着丝丝敬意,那是弱者对强者的敬意,门口的女真守卫示意花荣几人在门口稍等,他则是飞速跑进去进行通报。
过了一会儿,那名女真守卫恭敬地请几人进去,兀术的护卫总管仆散浑坦过来接了几人,并把几人带到营地中间一块儿空地上。
空地上,几百个女真人围成一个半圆形,在他们上首处,兀术被放在一个高大的木台上。
一个头戴鸟毛头冠,身穿花花绿绿挂骨悬羽服饰的女真萨满,口中念念有词地在空地上“跳大神”,身旁两个同样穿着花绿神炮之人,按着一头活猪进行活祭。
花荣几人一打听才知道,这个萨满是白枪女真的萨满,这是在为受伤的兀术治病举行驱邪仪式,此时的女真人认为生病受伤的人,会被邪灵缠身,解决的办法就是驱邪。
花荣几人看着女真人的仪式,心中一乐,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这么原始的方法治病,但是看着周围女真人虔诚的表情,他们却是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饶有兴趣地站在那里,等待他们的驱邪仪式办完。
小半个时辰之后,整个仪式结束,兀术身上的伤口,都被萨满抹上了猪血,然后被人抬回了营帐,花荣等人也跟随着那名管事一起来到兀术的大帐中。
“花荣,我告诉你,我可没输给你,等我好了咱们再来比个高低。”兀术看到进来的花荣等人,激动地扭过脖子对花荣辩论到。
“行了,我可不是来找你讨论输赢的,你要是不服,我随时都能奉陪。我给你带来了我们商队的大夫,他可不会驱邪,只会治伤,你要不要试试我们的医术?”
“我听谷神萨满谷说过,你们南人吃草皮树根驱邪,那玩意儿牛、马天天吃,不是照样会得病,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去吃草的。”兀术对于传说中的吃草皮树根治病的方法,明显缺乏信任感,不过对于花荣还是很佩服,可有可无地示意那个郎中过来。
花荣身后的郎中放下药箱,面无表情地对兀术全身伤处诊断了一遍,皱着眉说道:“这位首领别处的伤势倒是并不太严重,但是颈椎有了较为严重的错位,若是接不好,恐怕这以后都要歪着脖子做人了。”
“胡说八道,萨满已经说了,邪神被驱走之后,我还是一个力搏猛虎的勇士,你们南人最爱骗人。”
“可以治吗?”花荣没有理会躺在床上,歪着脖子叽歪的兀术,向着走回来的那名郎中问道。
“小老儿祖传的接骨、正骨之术,在江南也是小有名气,如此小伤,自然是手到擒来。”那名中年郎中自信满满地说道。
“兀术,听到了吗?我们的人可以让你立马就从床上滚下来,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赌就赌,说吧怎么赌。”
“外面的女真人因为咱们的冲突,不来和我们的商队做生意,如果我们的人半个时辰内能让你下地走路,你就让他们恢复正常贸易,怎么样?这不过分吧。”花荣轻笑说道。
“行,我赌了,你要是赢了,我送你十匹精良的女真战马,你若是输了,就把你腰间那把宝刀送我行不行?”
花荣笑着点了点头,那名中年郎中不屑地撇了撇嘴,让他翻过身,在他后颈上大力捏拿了一番,然后板着兀术的头部三捏两晃,趴着的兀术疼的实在受不了,大叫一声,挣脱开来,还不待兀术张口大骂,那名郎中就撇了撇嘴道:“别骂,先试试脖子好了没有。”
兀术愣了愣,扭动着脖子试了试,脸上露出一脸的懵相,不可置信地晃着脖颈,真的就这样好了。
好似看到神迹一般的兀术,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拉住郎中的手,一脸狂热地要用二十匹精良的女真战马,来和花荣换这个郎中,把郎中吓得紧张地用衣袖不断拍打这个野人,生怕他真的把自己抢了去。
花荣笑着拒绝了兀术的提议,让兀术赶紧去通知人手进行贸易。
夜幕降临,完颜部落却被一堆堆燃烧的篝火照的通亮。
花荣被兀术拉来,参加他为花荣举行的接风宴,并把附近四个部落的女真酋长召唤了来,介绍给花荣认识。
一群人在兀术的帐篷中坐下,帐篷内铺着厚厚的兽皮地毯,围着帐篷边沿摆着一个个矮桌。
兀术作为主人坐在上首,花荣紧挨着兀术,阮小七、贝应夔两人坐在下首,月儿也被花荣拉了过来,不过没有在账内宴席上,而是和福儿、张虎以及一帮护卫在外面,参加热闹的篝火晚会。
女真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游牧民族,女真人以猎、农、渔为主,他们有固定的居住所和地盘,并不像草原民族那样逐水草而生。
女真人约有十余万人户,这十余万女真人分成百十个大大小小的部族,分布在广阔的东北大地上,古代东北地区的生存条件极其恶劣,特别是酷寒无比的天气,使得东北变成了穷山恶水的代名词,一直到清朝时期,这里都是作为流放重刑犯的流放地所在。
女真人在这极端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受到辽国人“鹰路”的挑拨压迫,百十年来,各个女真部落每天都混战不休,日子过得极度贫穷,就算如此,每年还要被契丹人逼着去采集的北珠、貂、桦、名马、良犬、海东青等名贵的特产,用来作为向辽国进贡的贡品。
女真人为了生存,会携带贡品以外的多余货物,去千里之外的契丹贸易之地,换取不可或缺的生存物资。契丹人称和女真人做生意为“打野人”,契丹人和女真人做生意时,一贯都是强买强买,只要女真人货物的价格使他们不满意,他们便对女真人任意殴打,或者直接刀枪棍棒相加,因换取物资被活活打死的女真人不知凡几,随着契丹政权的腐化,辽国契丹人对于女真人的压迫却是越演越烈,直到女真人到了已经无法生存的地步。
就在女真面临灭族的生死存亡关头,完颜阿骨打成为了女真人的都勃极烈(最高首领),他带领着召集到的千余女真兵,打下了辽国的江宁州,惹怒了辽帝,辽帝派遣十万马步军来征伐女真,都勃极烈阿骨打,派遣手下四处召集的人马,对抗即将到来的激战。而兀术出现在这里,就是替郎主募集这几个女真部族的将士。
听完兀术讲述完了女真部落的血泪史,黄辰不禁感慨万千,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女真人在弱小的时候,被欺压的走投无路,令人心生恻隐。
为了生存,他们进行了可歌可泣的拼死奋战,这本是应该令人赞赏的历史悲歌,可是当他们强大以后,他们自己却变成了令人厌恶的欺压者,对比他们弱小的势力民族,进行着更加残酷的欺凌杀戳,甚至比欺压他们的契丹人还要变本加厉,完全忘记了当初拼死一搏时的初衷,就像历代的起义军一样,因为被欺压而奋起反抗,可是做大之后,对于曾经支持他们的百姓视若草芥,予取予夺。
“你的汉语说的这么好,是跟谁学的?”在营帐中一番畅饮之后,花荣和兀术掂起酒坛一起来到篝火晚会旁,无拘无束的畅饮起来。
“我们部落的谷神萨满,精通各族语言,他说契丹是我们的敌人,契丹语必须学会,这样能更好的了解敌人,而你们南人兵多粮足,人口最多,和契丹有仇,我们反抗契丹,你们宋国就是我们天然的盟友,所以郎主命我们几个跟随萨满学习汉语……”兀术提起酒坛,灌了一大口酒,笑着回答道。
“听说辽国聚集了十万大军要去攻打你们,你们有把握赢吗?”
兀术摇了摇头,笑道:“我们郎主说了,我们这次一定会赢。”
当他提起郎主时,花荣铺捉到他眼中闪过的那一道发自内心的敬重,花荣知道他所说的郎主是谁,完颜阿骨打,那个一手缔造了女真传奇,让女真人从此登上历史舞台,在历史上留下灿烂一页的传奇人物。
“我们豁出性命为契丹人收集贡品,可是最后连活命的生活物资都挣不到,我们想要活下去,就只能用这条不值钱的命去拼一把,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郎主说过,无论契丹有多少人,多么强,我们都不怕,因为我们没有资格害怕,女真人已经到了灭族的边缘,除了胜利,我们没有第二个选择。
所以,我们必胜……”
兀术不等花荣问,便开始喃喃说起必胜的缘由,他口中说着生死存亡之事,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一丝波动,好似他说的是今天的羊肉很好吃一般。
这让花荣心中震荡不已,这种视生死如儿戏的态度,他只在两个人身上看到过,一个是跟随他之前的王进,那时的王进对未来的生活绝望,对生死已经麻木。
还有一个就是“拼命三郎”石秀那个狠人,这家伙天生对于生死便是一副漠视的态度,生死在他眼中好像不应该被重视一般。
他在兀术身上看到的这种漠视,和他们两人的表现又有所不同,好像这种观念是他的信念一样,就像是狂信徒相信自己的神真的存在一般,没有动摇。
他也有些明白女真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了,他们就是被逼到悬崖上的野兽一般,他们不想死,就只能抱着必死的信念去拼命,无论敌人多么强大,他们都只能嬴这一条路。
花荣心中升起感慨,他们梁山无论如何发展,和女真人的一战是绝对不可避免的,除非他直接投靠金国,做了金国的狗。
但是,明显他不会选择走这样的人生,他有他的信念,有自己的底线。
但是想到有这样视生死如儿戏的敌人,他就感觉到压力山大。
兀术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递给花荣,郑重地道:“我明天就要跟随娄室谋克(女真官名:猛安、谋克)回去了,这一战结果如何尚未可知,这把匕首是郎主送我的礼物,我转送给你,你以后在女真遇到了麻烦事,尽管来找我兀术,只要我还活着,一定帮你。”
花荣郑重地双手接过匕首,放入自己怀中,同时把腰间糜忠打造的那把精致钢刀取出来,说道:“你小子天庭饱满,没那么容易死,这把刀送给你,希望它能在关键时刻保你平安。
另外送你一个免费的消息,辽国这次来的十万大军是他们吹出来的,一共只有七千人左右的老弱废物,以你们完颜部族的实力,打赢他们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消息准确吗?”
“当然准确,你小子这下不用愁眉苦脸的,放心大胆地赔我多喝两坛,我以后还准备靠着你这棵大树,来和你们女真做生意呢。”
“哥哥稍等,我先安排人手,去把这个消息传回去,等会儿我一定要和你不醉不归。”说完,兀术跳起来一溜烟的跑远。
花荣笑着掂起酒坛喝了一大口酒,虽然以后少不得沙场相见,但是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愁明日消。
不远处的月儿看到花荣一个人坐着,便从从热闹篝火中出走了过来,坐到他身边,掏出一块儿精美的手绢,温柔地为他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酒渍,犹豫着问道:“昨天你说你叫花荣,你是骗兀术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