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焕章不屑地斜视了丁大头一眼,低头抻了抻前身衣袍,朗声道:“一滴清水落入一碗墨水之中,墨水并不会发生什么改变,但是一滴墨水滴入一碗清水之中,整碗清水都会变得浑浊不堪。
金雾中作为血鲨的统领,心怀叵测,一心想要行那谋逆之事。如此奸佞,岂会容忍忠贞之人在他眼皮底下存活?
血鲨团独立在外,团中事务全是金雾中一言可定,内中的异己早已被他铲除殆尽,剩余之人多是与他坑洼一气,狼狈为奸之徒。
如此简单的道理,路边稚童都能猜透,丁将军竟然当着自己君主的面,光明正大为一心谋逆的反贼鸣不平,如此诡异的情形,着实令人不解。”
说着,闻焕章猛然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歪头望着丁大头讥笑道:“闻某差点忘了,金雾中想要行那谋逆之事,凭他一己之力绝对无法完成,必定会与朝中某些重臣交好,以便策应完全,丁将军如此卖力为金雾中推脱,可是想掩盖什么?”
闻焕章意有所指的话语,让丁大头感觉心脏猛然被人用力握紧了一般,一股刺骨的寒意由脊椎骨瞬间袭向周身每个细胞。
“噗通~”一声,丁大头双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鼻涕横流地哭道:“小臣对王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绝对没有半点儿莫逆之心,王上千万莫听这个草贼胡说八道,他这是栽赃陷害,胡说八道。”
坐在上首的新罗王厌恶地看了丁大头一眼,并不做任何回答,只是转头看向大相李卫罗。
李卫罗出列大声呵斥道:“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滚出去。”
说完转头朝闻焕章皱眉道:“金雾中之事还未彻底查清楚,还望先生莫要再以逆贼之言,侮辱亡灵,否则李某手中的剑可不答应。”
闻焕章对着李卫罗拱手一笑,转头对新罗王道:“大王,我们这次来,除了要把血鲨之事向新罗解释清楚外,还想与贵国结秦晋之好,缔结同盟。”
闻焕章结盟之语一出,殿中新罗文武脸上顿时露出讥讽之色,一个小小的海贼势力,竟然不自量力想要和他们新罗缔结同盟,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不过这次没有人再敢冒冒失失站出来讥笑闻焕章,闻焕章刚刚一轮舌辩,彻底震住了殿中一帮文武,对于闻焕章那条三寸不烂毒舌,他们充满了畏惧。
前面急着跳出来自己同伴,已经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们,这个梁山的使者不是省油的灯,轻易招惹会惹火上身,前面几个被一顿冷嘲热讽还是轻的,这个梁山使者只是歪了歪嘴,丁大头就被安上了一个逆贼同党的身份,谁知道自己要是跳出去会被按上一个什么罪名。
看到几个同僚的下场一个比一个惨,这些文武看闻焕章就像看瘟神一般,躲都躲不及,虽然心中不屑,却不愿再开口,只把目光望向朴预、李卫罗两人,想要看看两位辅政如何处理这件事。
感受到诸位同僚的目光,大丞朴预干咳了一声,缓缓说道:“者要与我们新罗结盟我倒不反对,可是我们新罗的盟友饕餮、穷奇,都是雄霸一方的绝强势力,而你们梁山的势力……”
话说一半,大丞便停止不语,但是话中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和他们结盟是需要实力的,梁山的实力与新罗以及饕餮、穷奇差的太远,摆不到一个平面,说直白点儿就是梁山不够资,不过朴预也不愿直说得罪了这个毒舌使者。
“我们梁山跟饕餮、穷奇的势力还有很大的差距,这我们并不否认,但我们给贵国带来了一件更重要的东西,我们寨主为新罗带来了一个希望,一个收复故土,重拾新罗辉煌的希望。”说完,闻焕章自信满满地笑了起来。
闻焕章前面硬着脖子把新罗一众文武狗血淋头一般痛骂,既是为自己人出口气,也是为了打压新罗人的锐气,前面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为最后的底牌做铺垫,只有把自己跟对方的地位拉近,他的底牌才更有说服力。否则,地位不对等的两个势力谈判,完全处在弱势的一方,是没有自主权的,所有的底牌打出来效果都要大打折扣。
若是梁山一开始就打出底牌,在处在完全优势的新罗人眼中,就像稚童拿刀对战成人一般,除了可笑外,不会给成人造成太多的心理威压,即使那把刀真的能杀人。
新罗一众文武,包括在上首心不在焉的新罗王,听到闻焕章的话,全都竖起了耳朵,静待闻焕章的下文,他们想要听听这个卓荦不凡的闻焕章,又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大相李卫罗疑惑地问道:“你们梁山准备帮我新罗复国?你们有实力吗?”
“现在的梁山实力当然达不到帮助新罗复国的地步,但是这个世界上,能够帮新罗复国的势力却多的是?梁山正好能为新罗带来一位盟友,他们就有实力帮助新罗复国。
诸位可知起兵反辽的完颜女真?”
新罗群臣听到闻焕章前半段,顿时以为闻焕章所说的是天朝上国的大宋,没想到闻焕章所说的势力竟然是苟延残喘的野人女真,新罗众文武顿时大失所望,新罗王直接的上身再次半躺回龙椅子上,脸上露出兴趣缺缺的模样。
大相李卫罗皱着眉头道:“那些茹毛饮血的女真人,本相倒也和他们打过交道,可是他们在辽国刀锋下,随时都会族灭种亡,连自身都难保,你们难道指望这帮野人来帮我们攻打高丽?是不是有点儿异想天开?”
闻焕章笑着摇头,自信地说道:“是否异想天开,日后便知,大相也是知兵之人,大相以为女真的战力如何?”
“草原上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女真不满万,满王不可敌,几百年来,契丹人一直用各种手断,分化、拉拢这些女真人,就是因为女真人的战斗力太过强悍,带甲百万的契丹人都没能力把这些内斗不停的女真人全部消灭,由此可知女真人的战力绝对是无可匹敌。
我帐下也有一些女真人,这些出生在白山黑水间的女真人,不经过训练便是天生的战士,每个人的战力比之百战精锐都要强悍,战力实在是平生罕见,可惜这些女真人凶蛮好斗,不服管教,难以融入军队之中。”
“李相如此了解女真,倒是让闻某省了好些口舌,若是完颜女真愿意和新罗联手,大相觉得那高丽逆贼能够抵挡如此强强联合?”
大相先是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下来,摇头道:“女真人战力是强盛无匹,若是能够和我们真心联盟,打败高丽自然不在话下,可惜那帮女真人现在是朝不保夕,如何会有余力能够来帮助我们。”
“哈哈哈~”闻焕章听完大相的话却是大笑起来,“李相既然想到了女真人会败,可曾想过如果女真人败了之后,面临灭族亡种的女真人会是什么境地?”
看到大相脸上露出迷茫之色,闻焕章接着道:“女真人此次反辽,可谓是背水一战,压上了全部女真的希望,如果女真人真的败了,亡种灭族是肯定的,契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覆灭女真的大好机会。
草原之上也没有那个势力,敢冒着得罪契丹而收留女真的残兵败将。
走投无路的女真此时身后若是有一个可靠的盟友,李相认为,女真人在灭族亡种和投靠盟友之间,做出何种选择?”
当闻焕章把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李卫罗迷茫的眸子中,顿时散发出狂热的光芒,但是想起几次与那些女真人接触,最后都因为女真人桀骜蛮狠,又臭又硬的蛮性而告终,经过几次的流血冲突,新罗也彻底断绝了跟这些野人打交道的念想。
想起要和这些人只认拳头的野人打交道,李卫罗顿时有点头大:“女真人一项桀骜难训,眼高于顶,连强盛的契丹煞费苦心的打压拉拢,都未能让这些硬骨头变软,我们就算想与他们结盟,恐怕他们也不一定答应,使者难道有解决之道?”
“我们首领与完颜部落的人交情极深,上次我梁山被贵国扣押的船队,正是应完颜部落使者的邀请,前去与女真人交易,有我们首领的牵头,想要与女真结盟,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闻焕章的一席话,大殿之中的新罗文武看向花荣的眼神,顿时变得热切起来,他们作为与女真一衣带水的邻居,对于女真人的凶悍战力,可是有着最直接的感触,那可是凭借千百人起兵,打的整个辽东震荡不已的强横存在。
听了闻焕章一番解释,他们都有了一个概念,和女真人的联盟,对于新罗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女真如果真的打败契丹,或者跟契丹相持不下,那么他们就有了一个可以和强盛的契丹抗衡的草原霸主做盟友。
如果失败,对于他们更是一件大好事,有了这帮子凶兵悍将,配合上他们的水师之利,反攻回故土,再也不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反攻回高丽这个梦想,是每个新罗人都埋藏在心底最深层的愿望,每时每刻都在心中回荡,他们从来没有向此刻一般,离自己心底的梦想如此的触手可及,上到新罗王,下至带刀兵卒,所有人的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大相感觉到大殿中的君臣的迫切得心情,急忙走下来,向花荣三人一拱手,亲切地道:“使者所说此事对于我国实在是一件大事,烦请花当家、闻先生随丘御史到驿馆歇息片刻,我家大王准备了一些酒宴,稍后为使者接风洗尘,至于我国所扣押的梁山好汉,我立马派人去接来,送到驿馆与使者团聚。”
大相的一番话,花荣三人顿时松了口气,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只要阮小二众人完好无损,这次的人物就算是圆满完成。
花荣三人向新罗王拱手告退,御史丘斜眼带着兵马,把三人用马车送到了新罗城中的驿馆。
饕餮的玉面伯当、穷奇的铁臂虎都在驿站之中焦急等待着花荣一行人的结果。
看到花荣三人毫发无损地走了回来,铁臂虎大笑上前跟花荣来了个熊抱。
玉面伯当依旧冷着一张脸,但是眼眸中却泛着压抑不住的心喜之色。
虎口脱困的花荣毫不客气地一把抱住这个冷面人,玉面伯当用力推开花荣,脸色阴沉地警告花荣,花荣却是哈哈一笑。
花荣和铁臂虎、玉面伯当简单聊了两句,便留下闻焕章在驿馆等待阮小二一众人,他则让丘御史带他们到城门外,与大部队汇合,安抚一下外面的部队,毕竟船队中秦明、阮小七、李逵、穆弘都是火暴脾气,他担心自己进来时间长没有消息,几个属下心急之下会和岸边的新罗军爆发冲突,那可就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