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怪异的苦涩液体从嘴里流入胃中,一下子把昏昏沉沉的花荣拉回到了现实当中,花荣感觉到嘴中依然残留着浓浓的苦涩,紧紧皱起了眉头,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全身各处关节、肌肉全都传来剧痛的感觉,如此剧痛一窝蜂般一起袭上大脑,差点儿把花荣再次疼昏过去。
花荣深深吸了口气,强忍着剧痛,睁开沉重的眼皮,一个模糊的身影映入,一个光滑的调羹勺把一勺液体送入他的嘴里,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去,一股好似酸、苦、辣、辛混合在一起的怪异苦味通过味蕾一下冲入还昏昏沉沉的大脑,胃部受到刺激后,猛然一阵剧烈的翻滚,好似有个鞭炮在嘴中炸开一般,嘴中的液体一下子顺着他的喉咙向外面爆了开来。
耳旁猛然想起一声极度刺耳的恐惧尖叫声,花荣吓了一大跳,昏沉的脑袋一下清醒过来,急忙转头看去,却见在自己躺着的床边,站着一个正在“舞蹈”的小书童。
书童一边尖叫,一边用宽大的袍袖,疯狂擦拭脸上灰色的肮脏汁液,看到床上的花荣看着自己,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燃烧着熊熊怒火,留着婴儿肥的可爱脸蛋上,灰白相杂,极度愤怒的他恨不得扑上来,一口咬死躺在床上的花荣。
花荣觉得那书童依稀有些眼熟,但是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人家辛辛苦苦喂自己药,自己却吐了人家一身家一脸,实在没脸面对人家,赶忙掀开身上赤红色的锦被,吃力地用手臂支起身子。
刚刚坐起来,胃中猛然再次一阵剧烈的收缩,一股腥臭、苦咸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喉咙再次狂喷而出。
那个书童虽然站的有段距离,但是反应略显迟钝,上半身只是条件反射地小幅度向后一仰,就被喷射了一身,白皙的小脸蛋上再次加上和红的发黑的黑点。
那个书童张开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衣服上满布着的暗红色液体,一双大眼向上一翻,一下子昏倒在了地上。
花荣喷出那口鲜血后,感觉身体一下子轻了许多,连浑身的剧痛都消失了许多。
看到小书童吓晕倒地,花荣心中一阵无语,顾不得自身的剧痛,急忙挣扎着下床来去查看小书童的情况。
“噔噔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影快速从门口闯了进来。
花荣下意思地抬头向来人望去,身子猛然颤抖起来,整个人一下子呆在了原地,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前世那个梦中千回百转,想要忘记思念却越来越浓,想要放下,烙印却越来越深的可人月儿,竟然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月儿并没有注意花荣,而是快速跑到倒地的小书童身旁,一边为她号脉,一边翻看小书童的瞳孔,诊查一番后,才深深松了口气。
本来恼怒花荣行为的她,转过头去看到花荣痴痴地望着自己,触碰到花荣眼神的瞬间,差点儿被花荣眼中的温情所融化,胸中的怒意瞬间烟消云散,愠怒的俏脸瞬间升起两朵红霞,略显羞涩地道:“黄公子,请自重。”
清脆优雅的声音传入花荣耳中,花荣却感觉如遭雷击,瞬间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所在的情景来,也瞬间想起了身前两人的身份来,他在李师师那里结识的月儿和小丫头福儿,那个被自己用黄辰这个“假名”骗了的月儿。
月儿是月儿,又非月儿,
花荣忽感怅然若失,强自打起精神,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的,小福儿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只是昏厥了过去,黄公子有伤在身,万不可在地上走动,快回床上静躺,我先把福儿送回房间,再为你诊治一番。”月儿说完,轻轻抱起小福儿向屋外走去。
花荣松了口气的同时,一阵眩晕上涌,脚下发软,站着的身子摇摇欲坠,花荣急忙扶着床边躺回到床上,他开始细细打量身周的环境。
他所在的房间不算太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精致的黄木雕花桌、椅,一张红精致色梳妆台,以及房间中药味中夹杂着的淡淡幽香,显示着这里曾经是一个女子的卧室。
屋顶厚重的木板,窗外低沉的海浪拍击声,不是传来的脚步杂音使得花荣猜测自己应该是在一条船上。
正在花荣猜测这艘船的来历时,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月儿背着一个精致的小药箱走了进来,花荣强打精神想要坐起来,被月儿轻轻阻止,让他继续躺回床上。
月儿如玉般洁白的芊芊玉指轻轻搭在花荣脉搏上,然后又拨开花荣的纱布仔细查看一番,最终吐气如兰地对花荣道:“黄公子,你的伤情恢复很快,刚刚吐出来的那口血是淤积在体内的淤血,吐出来后,你的伤势会更快恢复,过不了几天你就能下床走路了。”
“上次小娘子的搭手之恩还没来得及感谢,这次又被小娘子救了性命,真不知我该如何才能报答你的厚恩,还未来得及请教小娘子芳名,愿求芳名。”花荣在吐血后,心中也是忐忑不安,毕竟后世的电视剧上,只要是忽然吐血,基本上就是不治之症的代名词。
但是月儿的一番话语,好似润物的细雨一般,一下子把花荣心中的焦躁浇灭。
月儿听花荣识破了她的女身,也甚不在意,俏脸含笑脆声道“小女子姓赵,你叫我月儿就行了,上次匆匆一别,还不知黄公子是哪里人士,现今如何竟被这些凶恶的海贼捉拿?”
“呵呵,说来话就长了,在下本是青州人士,因生活所迫,就想着和一帮兄弟一起去江南倒腾些货物,没想到竟然会在海上遇到了血鲨这帮海贼,一番厮杀,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我和一帮兄弟被他们抓了,后来的事你也清楚。
赵娘子,我的兄弟们都怎么样了?”花荣听这个温柔娴淑的女孩儿问及他身世,却不敢对他说出自己的真正身份,山贼和海贼一样,都是和血腥、、残暴、忤逆这些词汇挂钩的职业。
尤其对那些有钱有势的既得利益者来说,山贼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是要抢他们所拥有财富、特权的天生仇敌,他们天生就仇视这些不甘于现状,不愿忍气吞声接受他们欺压的规矩破坏者,无时无刻不想着把这些破坏者从他们的生活中抹除掉。
花荣若是敢说出他自己的真实身份,恐怕他立马就会从病人的身份转变为死人!
“怎会如此?黄公子,你现在可是鼎鼎大名的风流人物啊,你如此才华横溢,前途绝对不可限量,为何还要为这一些身外之物而抛弃自己的前程?
若是你真的缺钱,我可以借你一些,而且你要是在汴京现身,汴京的李魁首和赵魁首绝对会以重金相赠,若是让世人知道鼎鼎大名的红尘浪子居然为了身外之物,而去做商贾之事,不知有多少女子会为你惋惜落泪。”赵月儿听完花荣一番话,猛地直起身子,轻风细雨般的语气变得有些愠怒起来,她没想到一个如此才华横溢的人物,竟然为了一些身外之物,而去做那些蝇营狗苟的商人营生,在她印象中,如此有才华的人物,就应该豪放不羁地与人填词、作诗,或者为考取功名而进行寒窗苦读,但是绝不会去做商人的营生。
宋朝统治者已经把商人以往低贱的地位提高了很多,可是商人依然被排在士农工商的末首,千百年来对商人地位的歧视,已经形成了固有的观念。
商人不得为官,这条铁律就是封建时代商人头上最大的枷锁,花荣如果去经商,在正常情况下,此生便与官场再无一丝缘分。
对于一个寒窗苦读数十年、想要入朝为官的读书人来说,经商,是绝对碰不得的禁忌。
而作为反贼头头的花荣,对于商人、官场等事情从来没有考虑过,所谓的身世也只是他为了方便在外行走,而随意编造出来的,没想到却引得赵月儿如此大的反应,望着佳人恨铁不成钢,俏脸薄怒的样子,前世自己在家没日没夜打游戏时,月儿恨忒不成钢地训斥他的一幕再次重现脑海中,一时间他竟然看痴了。
“船上有一些俘虏,你昏迷的时候身边护着有五六个人,想必那几人都是你的同伴,你……”赵月儿看到花荣不吭声,以为是自己言语太过激烈,于是放缓语气和他说起了他昏迷前的事情,再次转身时却见花荣依然痴痴地盯着自己看,俏脸却是陡然一红,连忙害羞地转背颔首,躲开花荣的目光。
“我们现在是在船上吗?我们到了哪里?”看到佳人薄怒,花荣连忙引开话题向着月儿问道,围绕在他身边的美女也不少,崔花落便是个绝世俏佳人,可是见到月儿后,她的一举一动都能勾动他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刻印,思想不受控制地翻动,有她在,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光明。
“我们在钱姐姐的船上,要去辽国做生意,我们到了登州,在这里做些补给,卸下一些货物,明天便会绕道去辽国东京道。”赵月儿樱唇轻启轻吐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回答道。
“我能不能去见一见我那些兄弟?我想看看他们的状况。”花荣他们上船时七个人,加上李飞带的七八个人,一共有十余人,现在只剩五六个人了,他想去看看幸存下来兄弟的情况。
月儿略微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帮你向钱姐姐说一下,若是钱姐姐允许的话,我就把他们带来见你,行吗?”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花荣就感觉全身的胀痛不断冲击着他的痛觉神经,他皱着眉头闭上了双眼,赵月儿看到花荣脸色变化,急忙挽起袖子,把芊芊玉手再次放到花荣手腕上,检查他的脉搏。
花荣感觉一块儿温软的软玉,搭在自己的手腕上,温润的感觉使得他身体的胀痛顿时消散不少,同时一股淡淡的清香袭入他的嗅觉神经,醉人的清香缭绕下,花荣整个心神都放松下来,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