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马德明将头抬起向周雅茹露出了笑容,周雅茹回之以微笑,她拉着马德明坐到床沿:“跟我爹说了吗?”马德明摇了摇头,他低头思索着,半晌醒转不见周雅茹有动静,扭头看去只见周雅茹一双眼睛中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虽然她面容被毁,但一双眼睛颇为灵动,如今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直让马德明心疼不已,将她双手紧紧握住:“怎么了?”
周雅茹抽了两下没抽出手,只好任他握着:“你是不是反悔了?”
马德明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拍拍周雅茹的面庞:“不要胡思乱想,你我虽倾心相爱奈何地位悬殊,此时贸然向周大人提出,他若是不答应,那便再无转圜余地。”
周雅茹黯然道:“我相貌狰狞,又有哪个正经人家瞧得上?”
马德明断然道:“我爱你怜你,是因为你心思纯净素雅端方,你又何必轻贱自己?”他抚摸着周雅茹的伤处:“不论别人说什么,在我眼中你便是天下最美之人。”
周雅茹抿抿嘴眼中情意流转,听马德明继续道:“这些时日我授命替周大人处理一项机密任务,周大人已答允我事成之后便应允我一件事情,那时节我再提出来说不定周大人便可将你许配于我。”
周雅茹反手将他双手握住,紧张地道:“可有危险吗?”
马德明摇摇头,宽慰道:“谈不上危险,但要花些心思。你只要记住,府上无论有什么异动不闻不问,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可。”
成霞山尼姑庵大殿,昏黄的油灯下小耗子四人瑟缩在角落中,惊恐地看着殿中赵晔等人。小花儿面色潮红地躺着小耗子的怀中,冷汗将她稀疏的头发黏湿打成了绺,她费劲地喘着粗气。此时殿中十几名健壮的后生席地而坐,将赵晔拱卫在中央,酒壶鸡骨散落四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肉香与腐朽复合的气味。
赵晔抹抹油乎乎的嘴,满足地打了个酒嗝,瞧了瞧角落中的孩子,想了想将吃剩的食物一股脑倒在一个空碗中,摇摇晃晃地起身端着碗走到孩子们面前。小耗子几人吓得向角落深处缩去,赵晔将碗顿在地上:“只要陈老蔫答应我的条件,我不会伤害你们,大爷我心眼好,见不得穷人受苦——把饭吃了。”
这几个孩子都是六七岁的年纪,小耗子是其中最大的,他鼓足勇气道:“赵大爷,我妹子自小气喘每天需以药石医治,如今她一天没有用药状况不佳,可否先放她下山?”
赵晔看了看小花儿,回头招呼一个后生:“碾子,取碗水来。”那叫碾子的后生端着水碗东倒西歪地过来,显见已经喝得多了,见着小花儿梨花带雨的稚嫩面庞不觉一怔,赵晔伸手接过放在先前的碗旁:“下山是不可能的,先将水饮了。”碾子站在赵晔的身后,朦胧的一双醉眼直勾勾地盯着小花儿。
官道之上,两条人影正在焦急地向成霞山的方向而来。忽然其中一个人影趔趄地倒地,另一个人影忙拉住他的胳膊:“老蔫叔,你怎么样?”月色之下,陈老蔫脸上的痛苦清晰可见,他紧咬着牙关:“不打紧,咱们还是快些赶路。”
曹晓荷却摇摇头,她将陈老蔫引至路边坐了,解开陈老蔫的外衣只见腹间殷红一片,鲜血早已洇了出来。曹晓荷皱紧了眉头:“你不能再走了,在这里候着我的消息。”陈老蔫奋力挺身便要站起,怎奈曹晓荷手劲奇大,牢牢地按压在陈老蔫两肩,只把他急得嘶声道:“小花儿几个生死难料,你让我怎么安生待在这里!”
月色之下的曹晓荷展现的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气度,她的脸色在清凉的月色下显得异常冷峻:“老蔫叔,你怕是伤了脏器,若是一味逞强也只会加速自身体力流失。孩子救不出反害了自己性命,你自己算算值还是不值?”
“可是....”陈老蔫还待辩解,曹晓荷又道:“我年轻时候独领一只缇骑,北至漠北西至滇西,长刀所向无往不利,你若是信我就在原地静候我的消息。”她这番话说出气定神闲,陈老蔫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只觉得此女子相貌平平看不出有丝毫过人之处,但言语中似乎有令人心折的魄力,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之时,疲惫的小花儿恍惚中感觉面前人影晃动,随即肩胛处一凉,她悠地睁开眼睛,碾子正一脸色急地撕扯着她的衣服,近在咫尺的粗重呼吸铺面而来,见小花儿睁开眼睛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低声道:“小妹子,遂了我,保管你吃香喝辣的。”说着双手抓住小花儿羸弱的胳膊要把她拖走,小花儿吓得寒毛直竖,猛力摇晃头部,哇地一声叫了出来!
与此同时,尼姑庵的大门吱呀一声洞开!赵晔翻身而起,瞧见碾子的猥琐行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此时的碾子呆若木鸡,愣愣地看向院中。随着大门洞开,轰隆隆声中一行人推着马车进入庵中,瞧见灯火不禁也是一愣待在原地。赵晔已带着人抢入院中,警惕地看着对面的陌生人。双方均搞不清对方的状况,机警地对峙着。沉默片刻后,这伙人中一人忙排众而出,向赵晔做了个揖:“叨扰各位。”
赵晔手伸到背后,抓紧熟铜棍,见这人朗眉星目面容端正,约莫二十上下,一身灰白锦衣作行脚商人打扮,警惕地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平伸双手,以示没有敌意:“本人李碧武,乃是山西的煤商。因天色已晚进不得城,便来此处整肃一晚。”
此时赵晔的手下已被惊起将赵晔团团围住,赵晔这才将心放下,向碾子使了个颜色,碾子挥手招呼兄弟们将对方一行十余人团团围住,另有几人将马车的篷布掀开,露出黑黢黢的煤块。李碧武忙道:“诸位英雄,小的们真个是误了时辰,因常年往来山西与北京,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