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星垂平野,马蹄声碎。
大道上两道官兵身影疾驰而过。
马蹄声歇,两道身影翻身下马,在大道的告示牌上贴下了一张告示。而后翻身上马,马蹄声又急。
渐渐无声。
……
几个孩子和王氏对于多出来的两个人丝毫没有惊讶。
一身道士装扮的香儿跟着老道在打拳,一招一式,美!风拂青丝,美!辗转腾挪,美!
重七看到香儿,心里就像塞满了棉花糖,又软又甜。
重八、文正也在跟着胡氏兄弟晨练,很认真,只是几个人都是衣衫褴褛,看起来就像杂耍一样……
王氏给文婷梳好牛角包后,就忙着生火造饭了。
重七丝毫没有自己是个废人的觉悟,伸了个懒腰。
“嗯,能抬手了?别说,这老道的药丸还真管用!”
重七惊喜,于是撑着胳膊蜷起腿,想试着站起来。
“哎,还是不行啊,脚上还是用不上力。不知道老道还有药丸吗,虽然那药丸……不管了,能治病就成!”
“咳咳……喂,真人,我是不是该吃药了?”重七假装咳嗽了几声,对着老道喊道。
赵老道听到后,停下了练拳,然后又开始在身体上一阵摸索起来。
重七带着希冀的目光盯着老道。
“哎,没了,忘了多要两颗了。”摸索完身体后,老道有点忧伤。
“不过,你也莫怕,命都留下了,肌无力点也就无力点吧……”老道说完,继续打起了拳。
重七火热的心立马凉凉。
……
等孩子们吃过早饭,一行人继续赶往皇觉寺。
“要是早遇上胡氏兄弟他们,根本就不用去寺庙了,仗着他们拳脚功夫好,抢了刘扒皮家不就成了?”
重七有些想当然了。
不说胡氏兄弟愿不愿意,就是愿意也得需要冷兵器吧,赤手空拳?
大元不光禁武禁猎还禁兵器,连刀具都是几户共用。再说了,村社不光有一户蒙人监视,地主家还有自己的家丁。
再说了,人家刘扒皮还有话说呢,我干的就是地主的行当,凭什么当散财童子?!
“师傅,公示牌上有告示。”香儿黄莺般地声音拉回了重七的思绪。
“管它做甚,咱们继续赶路!”老道见怪不怪地说道。
可是好奇的香儿还是牵着重七……牵着毛驴来到了告示前。
“通缉令,白莲教反贼彭莹玉疑似逃…逃鼠至濠州境内……瞒报者同罪,告其行踪者赏宝钞1000贯。年月日……”
重七的原主没上过几天私塾,对于繁体字的告示,现代人重七也只能估摸着读了。
彭莹玉?好秀气的名字!金老先生的倚天屠龙记里好像有这么个人物吧。
不去管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没有金毛狮王厉害就成。
重七托着下巴想了想。
“什么鼠,那是蹿,你个铁憨憨!”香儿笑得花枝乱颤。
“呃,那些都不重要,关键这个头像是认真的吗?蒙着布的脸!”重七真想打死那个灵魂画师!那可是1000贯啊!
“1000贯啊,哎,1000贯是多少?”对这个时代的钱没多少概念的现代人重七懵圈了,可恨的是原主对钱的概念也是很淡薄_没有钱,能有什么认识啊!
“嗯?怎么那么像你呢,赵真人?!”重八开口了,一手抱着胸脯,一手托着下巴。
众人纷纷点头。
重七:“……”一阵无语。
你们是怎么看出来像老道的,难道你们就是那个灵魂画师吗?重七很郁闷,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这些人里的唯一傻子。
“怎……怎么会是我呢,不信你们看看我蒙上脸的样子!”老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扯了一块黑布蒙在了脸上。
“嘶,像,真的像!”重七吸了一口气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
“净胡说,画里的人一头黑发,你看我满头鹤发……”老道话还没说完,接着长大了嘴巴。
香儿从师傅手里扯过了那块黑布,罩住了画像的头发。
“嘶……”众人齐齐发出声音。
“果然不是!”众人兴趣全无。
怎么还会有兴致呢,到手的钱财就这么飞了,甚是可惜,着实可恨!
……
太阳还未落下西山。天边红霞已经给这个世界染上了色彩。
你看,远处的山峰,是那样仙气飘飘。
你看,翠绿的山林,是那样摇曳多姿。
你再看,这长势喜人的草,是什么鬼?长在墙上了?
你再看这寺庙……
“我弟弟不就是从寺院开始起家的吗?这寺庙怎么连点生机都无,一股暮气沉沉!”重七不能相信这就是皇觉寺。
他使劲擦了擦双眼。
远处“皇觉寺”三个大字再次赫然映入眼帘。
重七使劲平复了一下心绪。
“没关系,这都是小问题!”重七安慰着自己。
去往寺庙的台阶虽然不多,但是有些陡,重八担心重七从驴子上滑下来,就背上了重七。
越过台阶,皇觉寺的整体就映现在了重七眼前。
皇觉寺规模不算大,依山傍水,四周竹林片片,松柏相间,一片葱郁。
还未进门,只见八九个衣衫褴褛的和尚从里面出来,个个斜背一块破布,手拿一个破碗,眼带泪光,哀声连连。
这些和尚头也没回地向山下走去。
重七纳闷了,这是去布施还是化缘啊,怎么还这么悲痛。
片刻后,一个身穿袈裟,手拿佛珠的老者也出来了。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打尖还是住店?”老者双手合十,双眼下垂,身体未躬。
“打尖?住店?”
重七一阵无语,这寺院再怎么世俗也不能这么赤裸吧……老和尚这是做生意做到自己头上来了?
“阿弥陀佛,大师,吾一家老小十余口,逢大灾,已然走投无路,奈何心有指引,来到山门,还请大师收留!”重七也学着老者的动作,只是在背上弯不下腰去。
老者听后,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下:“施主,寺院余粮已然亏空,吾等也只能下山化斋了,我看施主佛缘深厚,这寺院便是你的了,请自便。”
重七的下巴已经掉到了地上,“这寺院是破产了吗?还是我的?元朝寺院不是挺厉害的吗?”
元朝寺院是厉害,可是那得看什么地方,大都市的沿海地的,是厉害,不单有地有租,还能做生意。
至于小地方,单靠草根的供给……灾荒年里,草根们交税已经交到了大明建立的时候了,还要交利滚利的租子,哪有余力供给寺院。
总之内因外音之下,这皇觉寺就是破产了。
“哎,寺庙从来都不是草根们的乐土啊!”重七心里感叹着。
当老者掠过赵老道时,突然顿住了身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者说完,好像有些畅快了,继续朝山下走去。
赵老道指着老和尚离去的背影:“……”
脸上憋的通红,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