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七看着眼前死去的狮子,发呆了很长时间。
前世痛恨的社达主义在这个时代里,竟然成了真理。
他看到的狮子好像看到了自己。
无脑地愤怒死去的狮子,它恨得是自己这个凶手?
它恨得是将它放到这里的鬼具人?
或者它恨得是捕获它的猎手?
又或者恨得是需要囚禁他以展露自己雄风的贵人们?
它都恨,可是又都不恨。
它只想要自己的那一块青青草原。
石门打开了。
鬼具人来了。他还是那样地轻盈。身边跟着两个黑甲人。
一个黑甲人拖走了狮子,地面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另一个黑甲人把撞弯的门修整了。
重七一点奴隶的觉悟也没有。他冷冷地注视着鬼具人。
“你是谁?”很少跟鬼具人开口的重七站了起来,衣衫褴褛,胸背上露出了交错狰狞的伤痕。
“很好,你的眼睛里已经沾上了仇恨。”鬼具人一动不动站在门外。
“但还不够!我要的是一种杀气,能杀人的杀气!天神要的是强者!”
遮盖住脸的鬼具人看不出神态。
“哈哈……”鬼具人转身离开,从背后传来的大笑环绕在这一片阴暗之地。
“哐啷”
重七双手死死握着铁门,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能说什么?不切实际的恐吓吗?感天动地的哀求?
他无力地滑落到地面上。绝望蔓延全身。
“嘿,你算是第99个进入到黑甲队的人了,别丧气了。”
“双人任务,我和你,绝唱二人组!手艺zhei,成功后你的代号就是久久!”
好汉来了,扔给了重七一套干净的汉服和一个斗笠。
重七看到好汉,心情好点了。
“走吧,换好衣服,跟我去趟大都。外面的世界等着你!”好汉拍了拍重七的肩膀说道。
去大都吗?重七眼睛里开始放起了光。
元大都,是古老的王都建筑模式。
以周礼记载的王城图为蓝本建成,在古都中,是最接近周礼之制的都城。
大都呈长方形,每边九里,各设有三座城门。
城内九条直街、九条横街。
街道宽为车轨九倍,大约25米。
元大都的商市分散在皇城四周的城区和城门口居民结集地带。
东城区是衙署、贵族住宅集中地,商市性质明显反映官员的需求。
北城区因开通通惠河,使海子(积水潭)成了南北大运河的终点码头,沿海子一带形成了繁荣的商业区。
海子北岸的斜街更是繁华,各种歌台酒馆和生活必需品的商市汇集于此,种类一应俱全。
稍北的钟楼大街,有一处全城最大的“穷汉市”,是贫民出卖劳力的市场。
西城区则有骆驼市、羊市、牛市、马市、驴骡市,牲口买卖集中于此,居民层次也低于东城区。
南城区有南城市、蒸饼市、穷汉市,以及新城前三门外关厢地带的车市、果市、菜市、草市、穷汉市等。
大都的中心位置设有高大的钟楼、鼓楼作为全城的报时机构。上设铜壶滴漏和鼓角报时。
大都的皇城以太液池为中心建成,并非以宫城为轴线、基准。太液池东面是宫城,西面是隆福宫、兴圣宫和太子宫。
宫城又称大内,东西南北分别是东华门、西华门、厚载门和崇天门,其中崇天门是正门。
崇天门前有金水河,河上是断虹桥。
大内正殿为大明殿,是元帝理政和居住的场所,面阔十一间,后有廊庑连接后殿。
大明殿正中央并排设置着皇帝御座和皇后的凤座。两侧还设有宗王及文武百官的座位。
大明殿之后为延春阁,为皇后居所。此外还有玉德殿、内藏库、鹰房、羊圈等建筑。
元大都宽阔的街道与交错的胡同经纬分明,水系环绕,漕运遍布,交通便利。
作为当时的国际大都市,这里商贾、雇佣军人、旅行者、外交使节、传教士以及匠人云集,这里也是当时世界诸国眼里的东方明珠、网红打卡地。
……
重七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直愣愣的阳光照的他刺眼。
大好的七月,大美的北国之夏,我来了!我要逃跑,我要自由!
葱葱郁郁的大树,苍翠欲滴的山川,天空划过的飞鸟,绵软柔顺的云朵,撩动心弦的暖风,你们还记得我吗?
蝉鸣,水声,心跳一起,唱起了自由的歌。
重七平复下激动的情绪,打量着这座该死的牢房。
牢房是有很大一圈石头围墙围着,前面是几个巡视的塔楼,塔楼里直挺着几个哨卫。
院落是青灰石头铺成,除了一个石质大火盆,很是空旷。
重七在牢房的阁楼看到了鬼具人,看到了那些标本。
他朝鬼具人甜甜一笑,竖起了一个中指,“再见了,魔鬼,待我重回之日,就要你好看!”
“驾,哒哒哒……”一阵跑马声从身后传来。
好汉把重七拉到了一边。
这群人风一样掠过重七,霎那间就穿过城门,声音渐远。
“他们出任务了,便衣日行,黑甲夜行。”好汉解释。
“走吧,去前边的湖里洗一下,愿我们也有个好运气吧!”
好汉真是是个话唠,一路上都在不松口的说着话。
“嘿,久久,你想知道那98个人谁厉害吗?”
“不想。”
“嘿,久久你肯定想知道的,告诉你,他们每一个都比我厉害!”
“…”
“嘿,久久你知道98个人里面大部分是什么人?”
“…”
“告诉你,久久,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们除了训练、任务外,不会聚在一块。”
“久久,我能经常见你也是因为我是这里面身手最差的,队伍不愿意带我出任务……”
“好汉,我猜你的代号是38吧?”
“……久久你怎么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
……
骑马?重七可是从来没骑过的。原主小时候倒是骑过猪,应该差不多……
两人穿过一条漫长的林荫小道,终于来到了大道。大道两边排排槐树挺拔繁茂,阳光穿过树叶洒下了斑驳光影。
在光影中奔驰的重七,心潮澎湃,风在耳边掠过,呜呜作响,是自由的呐喊。
滴滴答答交错的马蹄声,铿锵有力,心里热血澎湃,倘使有刀,即使没甲,重七也觉得自己像个驰骋疆场的战士。
时间飞逝,万物幻灯片一样的也一页页翻过。
日落西山,天仍旧大明。
高耸雄壮的城墙展现,不远处就是大都城了。两人勒僵减速,翻身下马。
经过一个人烟稀少的菜市场后,映入眼帘的景象让重七忘却了屁股上传来的阵阵酸痛。
城墙外围尽是面带草色形体消瘦的人群,他们衣衫褴褛,行尸一样。一眼望不到边际……
躺着的在呻吟,坐着的在哀嚎,站着的在迷茫。
死了的,都堆在一旁,等着还有力气的人给埋葬。
他们跟自己一样的皮肤,一样的传承,也是一样的地位,是记忆里的先辈。
苍蝇嗡嗡,蚊子一堆堆在空中弥漫着。
“娘,别睡了,啃嗯……我饿,呜呜呜,爹爹,爹爹,你怎么也一动不动了!我饿……”小女孩用手一边抹着落下来的眼泪,一边晃动着亲人。
小女孩头上扎着羊角辫。
小女孩身上的唐装护不住她的小胸躺。
小女孩瘦的像堆排骨……
小女孩哭的不知所措……
重七脑子里嗡地一下,炸开了锅,他浑身战栗起来,牙齿死死咬着嘴唇,眼睛溢满了血丝。
内心刀绞一般。灵魂没了一般。
好汉推了重七一把,“走吧,我们管不了!都是逃难来的,皇帝都去巡幸了,谁来管?”
巡幸,是从忽必烈开始的,直白说是就两个都城来回蹿,瞎折腾。
另一个都城叫上都,在今锡林郭勒盟区。
元朝皇帝都是从大都都未夏而出、未寒而至,从上都未寒而出,未夏而至。
农历隆冬刚过从德胜门出发浩浩荡荡沿着固定路线前往上都;到秋天再从上都风风火火返回大都。
农历二月十五在大都,农历六月十五在上都,都会举行盛大的迎佛仪式和游行活动,即游皇城活动。
活动当天,皇帝、贵妃、公主贵臣、近侍都着华丽的服装坐在彩楼上观看隆重而盛大的表演。
富人商贾在彩楼下争相拿出珠宝奇玩互相夸赞炫耀。
游行队伍长达30里, 5000人,衣服道具都珠玉金秀、装束奇巧。这些都是由朝廷提供。
重七闭上了眼睛,咬着牙,咽下了打转的泪水。
河流上舟帆不绝,道路上川流不息。
城门楼上的哨兵,纹丝不动。
傻子一样跟着好汉的重七,心里无助地茫然。
小女孩的哭声停下了。一个个温暖的声音传来:
“娃啊,别哭,跟着老汉我。”
“妹妹,哥这里还有块小馒头,都给你吃啊。”
“这闺女,再哭就不俊哩,怎么嫁人,以后俺就是你娘!”
“哇啊,呜呜呜”
“你看你这人,不会说话就别说把孩子又弄哭了!别哭别哭……”
重七没有转身,不敢回头,跟着好汉直直进了城门。
好汉带着他走的东南面的文明门,东面、南面居住的大都是达官显贵,所以商市也大都高端,房楼叠院,栉比鳞次,错落有致;红墙绿瓦,飞檐翘角,古色古香。
拐进一个胡同后,天色已晚,好汉找了一家歇脚的客栈,寄存了马匹,登完记,店小二就带着二人来到了二层。
一路上重七都魂不守舍,始终忘不了城墙根上的那些身影,也忘不了城墙根的那个哭泣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