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名军士刚进店,尚未坐稳,领头的那位一眼盯上了郁庄,顺便看见了他腰间的玉佩。这玉佩古朴大方,镂刻着夔龙水云纹,雕工绝非当技艺,和那批东西像的很
郁庄微微皱眉,心想:那姓黄的果然有些势力,连官军也要卖他的面子,估计和那陈荀是一路夯货。想到此处,郁庄摘下玉佩,拎在手里,说:
“这玉佩,有人送的”
“哦,这么大方的人,关系和你不一般吧?我也想见识见识,他在哪?叫什么名字?说出来,我放你一马”
“何必明知故问呢?想要玉佩”郁庄不急不缓,把玉佩搁在桌子上,挑衅的看着领头的官军,说:“尽管来拿”
“狂妄之徒,你犯了重罪还敢顶撞官军,拿下!”亮出雁翎刀,四名手下同时冲向郁庄
正所谓心有灵犀,见郁庄没动,更喜动手的铁铮挑了挑嘴角,二指轻挑碟子里的蚕豆,不多不少刚好四颗,手掌微震,四枚蚕豆弹射飞出,咻咻咻~正中他们的梁丘穴
“哎呦~”
只见死命官军刚迈出一步,后腿一软,全都单膝跪地
“起来起来,不必行礼”
“妖女,你用了什么妖法!全都给我站起来,丢人现眼的饭桶!”
歘~
四人拔出雁翎刀,五口明晃晃的利刃并在一排,五人分开,把郁庄和铁铮围住。店里的酒客食客见此阵仗全都撒丫子跑了,可不想惹这等麻烦
“你们两个偷宝贼,还不束手就擒”
“你若擒得住,我们跟你走”
“上!”
五把雁翎刀挥出,两人砍铁铮,三人砍郁庄,丝毫不手软。铁铮微微侧头,抬手把杯中茶水扬出,正中右后方官军的面门,微热的茶水没什么攻击力,茶叶却迷了他的眼。右手握住刀背,用上内劲儿一扭,刀脱手,借着刀身的弹性,刀把打在官军的太阳穴上,眩晕感袭头,官军立时倒昏迷
这时左后方的刀已经对准铁铮的肩膀砍下来,铁铮扔刀,举起茶杯挡住,左手大拇指点在官军的手腕上,雁翎刀脱手,铁铮顺势接住,反握刀柄,单手藏刀,刀刃顺着官军的胸线一路向上,衣服被一分为二,刀尖顶在他的下颌,只要他敢动,立时开膛破肚,挑烂他的下巴颌
郁庄肩宽背阔身量大,做不出铁铮这样的灵巧手段,却也有自己的办法。抬脚,转身,手中的一双木筷子依次夹住三柄刀,口中的茶水喷出,这里用上了吹蜡烛的功夫,散乱的水雾全都带着内力。三人如同撞到了棉花包上,一股反弹之力推着他们往后仰,郁庄一松手里的筷子,三人顿时仰倒,三人急忙起身,还准备再战
“别动,不然就给他收尸吧”铁铮紧了紧手中的刀,吓得衣衫两半的官军大气不敢喘
“你们敢拘捕,还挟持官军,犯了死罪!”
“我犯的死罪多了,你说哪一桩?小二,还不上菜!”
“你~你们~”领头的官军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这下被动了,该怎么处理好啊
“阿弥陀佛,赵军头,是误会一场啊”正在双方对峙,官军束手无策之际,一名和尚走进小馆儿
“普净大师,您来的正好,快去通禀千户,就说偷宝贼被我抓住了,快来人增援”
“善哉善哉,这二位是我的朋友,玉佩是我交给他们代管的,正准备交给千户。小庄,放了他们吧,都是自己人”
“海哥?你怎么~”
“哎~有话待会说,先把他放了吧”
“铁铮,放人”
“他是谁?”
“徐海”
“哦,我想起来了,他怎么在这,还做了和尚?”
“我也不知道,把官军应付走了再说”郁庄说到此处,铁铮把刀还给手中的‘人质’
“哈哈哈,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你们早说是普净大师的朋友,何必动刀动枪的呢”赵军头说
“嗨,我以为你们是那个黄公子的亲眷,这才有了误会,真是不好意思”
“什么黄公子?”
“一些无干的人,随他去吧。既然对上了,玉佩你们就拿回去交差吧,具体情况,普净大师会和千户大人解释的”
“那是那是,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赵军头接了玉佩,招呼手下离开
“你怎么把玉佩也给他们了”
“这东西来路不正,带在身上是祸害,给他们,免得麻烦”
“难不成那姓黄的是个盗们别窗的小贼”
“谁知道呢,明天见了他自有分晓。徐海,你怎么……剃了光头?”
“一言难尽,跟我回寺里咱们慢慢说,一年多没见,想死我了”
虎跑寺,位于杭州大慈山,始建于唐,因寺中的虎跑泉而闻名。圣上崇道,也尊佛,各级官员当然也投其所好,杭州府的知府也自然要‘同流合污’,时常去虎跑寺礼佛,和主持研讨佛经,一来二去,徐海也和千户、知府,等大小官员混得脸熟
徐海离开宁波后,带着这些年攒下的五百两银子,直奔杭州府,这里的贸易更繁荣,机会更多,他从作坊户手中收购丝绸,卖给大船队,直销海外,两番下来,五百两变成了一千两。后来又从走私犯手中大笔买来犀牛角、沉香、麝香,等名贵药材,倒卖给药材商,半年的经营也成了小有名气的商人,身价也算中等。再后来,他做了一笔大买卖,可惜,正赶上刘瞎子和汪值在海上打得不可开交,商队被抢了,银子打了水漂,他变卖一切还账,瞬间穷困潦倒。无处可走的他忍饥挨饿,昏倒在山里,正巧是虎跑寺附近,被庙里的和尚救醒。醒来后的徐海也没处去,央求着主持为他剃度,这才从徐海变成了‘普净禅师’
“我这一年来的经历就是这样”徐海在自己的禅房中,把分别后的经历一一讲述,郁庄和铁铮默默地听,等他讲完了,郁庄说:
“你做了和尚,可有想过采薇?”
“小庄,我不是真要做和尚,你看,我还没受戒,随时可以还俗。我栖身在虎跑寺只是一时之计。我跟你说,这半年的和尚我真的没白做,官家、商人、士族、我结交了不少朋友,等我东山再起,我一定把采薇娶回家”
“多久?一个月?一年?十年?采薇已经十八岁了,正是谈婚论嫁的好年龄,你若说不准,就不要耽误我妹妹”
“我,你放心,我不会让采薇等我太久的,我一定娶她”
“尽快吧,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你能来提亲。铁铮,我们走”
“哎,小庄,咱们多久没见了,今晚别走,咱们兄弟~”
“海哥,日后做了我妹夫,咱们有都是时间聊。你好自为之,走了”
“小庄,小庄~”
出了虎跑寺,铁铮问:
“喂,你干嘛发这么大火?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
“他变了,或许我从来都没真正认识过他”
“你们不是好兄弟吗?咱们大闹宁波府,他也出了力的”
“你知道徐惟学吗?”
“汪值的左膀右臂”
“是他亲叔叔”
“什么?这么说,他为了帮我,和他叔叔闹翻了”
“可以这么说,所以他才没去投奔他叔叔,也没和岛主上岛。他有自己的打算,只是,我们从小长大,他心里想什么和谁都不说,我们也猜不到。采薇从小就喜欢他,一等再等,等到自己长大了,徐海却离开了,等到我师父不管她了,徐海却做了和尚。东山再起,哪那么容易。我的傻妹妹呀,有几年韶华可以浪费。她真的,等的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