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宋江宋老爷并不不怨天尤人,他早就对生死看的很开,在杀过那么男女老幼之后,宋江对于被杀并没有太多恐惧。现在可是灾年,和战乱时代没有丝毫区别。到处都是饥民,随时都会死。宋江唯一觉得遗憾的仅仅是自己老了,对于这种环境的应对能力极大的下降。如果更早就结寨自保,而不是试图在灾年里面多捞一笔就好了。不过转念一想,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全家都会被堵在围子里面丧命。如果抛弃家产跑去县城甚至府城的话,应该能够逃过这一劫才是。
可惜没有机会重来了,宋江很遗憾的想——这就是宋江这最后的遗憾。他根本没有想到有人替自己报仇什么的。虽然自己还有些本家在总督府里面当差,不过就算是他们知道了自己的消息,回来替自己报了仇又有什么用,自己反正已经死定了。
仿佛要印证宋江的想法,刘星说道:“李团长,你觉得是现在杀,还是等会儿杀?”
“先把为首的当众杀了,等干掉了外面的那些家丁,再清算宋家。”
宋江睁开眼,想看看最后决定自己和自己家族命运的这个仇人到底是谁。让他失望的是,那个青年完全是个陌生人。并不是和自己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先审判,再处决。”刘星按照在寿州工作的经验道:“让百姓诉苦。”
“百姓们当时被宋江关在围子外面,导致的死亡。说真的,百姓们并不觉得宋江这是丧尽天良。估计不少人还觉得他也是情有可原呢。这次战斗,我们设计的不错,不过打起来完全不是那回事。所以我本来想开公审,现在看,万一这审砸了,反而不美。”
李云隆很冷静的对现有情况进行了分析,“现在要紧的是赶紧抢种抢收,让大家能够活到明年,将来公审有的是机会,现在没必要让大家再犯什么错误了。再说了,大明不缺地主。”
李深想了想道:“确实不能节外生枝,快刀斩乱麻。特派员,你就如实写你的报告就行,所谓事急从权嘛。都督府追查下来,我俩承担。”
既然二李都这么说了,刘星就不多言了。
李云隆低头看了宋江一眼,“宋老爷,在下李云隆,是新一团的团长,类似大明的千户。我已经决定马上把你处决了!处决的原因呢,因为你在这个灾年拒不交出土地让大家耕种,这会导致成千上万的人饿死病死。你犯了残害百姓的大罪,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我决定砍你的头。”
虽然已经知道自己命在旦夕,但是听了李云隆历数自己的罪行居然是这个,宋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话绝对不是土匪流寇能够说出来的,土匪们就算是用“替天行道”的口号来糊弄那些穷人的时候,也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条理清楚的话。而且他们的理由也绝对不会如此“荒谬”。
天灾谁也挡不住,而宋江自家的土地凭什么让别人种。灾年饿死人才是常态啊!舍己救人才是最大的荒谬。可是这个自称新一团团长的李云隆却把这荒谬的话说得如此理所应当的模样,而他见过的刘星、李深也把这“荒谬”的话说得理所应当的感觉。他们是装傻,还是真的疯了?
宋老爷突然觉得身上一阵发凉,万一那些穷困的泥腿子们真的相信了这些人的话,而且跟着这些人走,那么整个光州的地主就会遭遇灭顶之灾。想到遍地都是穷人分了地主的地,种了地还不给地主们纳粮,宋江只觉得仿佛看到了地狱一样。
原本已经认命的宋江突然间又有话想说了。他想出声反对这种无法无天的土匪,他想大声呵斥这些无法无天的青年土匪们破坏了几千年的规矩。他想痛骂杀戮自己家人的土匪们要造反。总之,宋江身为地主阶级的自觉让他想反对面前这两位青年的想法。可惜,他说不出话来。
而且这两位青年也没有丝毫让宋江发言的想法。他们吩咐两个卫兵看住宋江,然后就出去继续指挥战斗。有了这次经验,接下来的战斗就轻松的多。破门,射击,劝降,如果里面的人不肯投降的话,就再次射击,由步兵硬冲进去解决战斗。
时外面的喊杀声大作,这是一营、三营清剿完围子外围了。李云隆把指挥权交给李深热,自己爬上了南门的望楼。果然,一营、三营在两面红色的铁血旗指引下,每个同志都奋力向前冲锋。看到敌人试图抵抗,长枪就立刻把这些家伙戳成了筛子。而放弃抵抗的家丁,则被踹到在地。
真的是“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李云隆居高临下的看出去,在方圆一里地内正,新一团的士兵们正在对宋江的武装力量进行着猛烈的攻击和恐吓。士兵们奔跑着、吼叫着、恐吓着,除了大开杀戒之外他们倒也像模像样。
从合围的局面上看,那些敌人在赶回围子的路上,突然发现在他们以为绝对不可能通过大部队的沼泽里面貌出这么几百号人,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逃窜。有些人试图从水路逃跑,新一团的船拦住了他们,想回围子的那些人被堵在门外。就这么一迟疑,新一团的大部队就赶到了。除了少数逃得快的人,其他人的覆灭命运不可逆转。
李云隆神色冷淡,他甚至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这场战斗,别看现在新一团这大获全胜,就现在这个水平,如果和明军家丁兵作战的话,也就是一触即溃。
但是任何注定发生的事情都会发生,任何事情也都会有结束。就如同眼前的战斗很快就进入了尾声。家丁和狗腿子们看已经没有任何胜算,纷纷跪地求饶。侦察部队前去追击那些个漏网之鱼,其他的士兵们在各自部队指挥官领导下把俘虏给看管起来,然后不知道谁先领的头,士兵们开始欢呼胜利起来。
“赢啦!赢啦!”
“打败宋江啦!”
李云隆面前的战场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战友们如同幼儿园孩子玩过了“骑马打仗”游戏之后一样开始蹦跳着喊叫,李云隆视力很好,他甚至可以分辨出战友们那因为兴奋而逐渐变红的脸。
不知道谁先看到了望楼上的李云隆,已经有人对着他高喊道:
“团长!”
“团长!”
张大彪适时的拿过铁血二十星旗,一面挥舞一面高喊着:“团长!团长!”
这样的环境下,士兵们很快就跟着他一起喊起来。
李云隆很快让自己脸上浮现出了自信的笑容,他向围子前面的士兵们挥动了手臂。于是还算整齐的呼喊声中又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大家静一静!”李云隆吼道。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形容军人的词汇当中很容易出现“声如洪钟”。在沸腾的战场上,你若是慢条斯理细声细气地说话,根本没有人能听到。果然,李云隆这一嗓子吼完,下面的战友们都安静下来。
“兄弟们,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的结果是什么?从光州城到这个潢溪镇,所有的土地都会让大家的亲人们来耕种!不收租子!打出来的粮食都会让大家分了,好渡过这个灾年!”李云隆继续吼道。
下面的士兵们立刻爆发出一阵发子内心的欢呼。有地种,不用在这个灾年饿死,大家打仗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么?李云隆当众表态,更稳定了众人的情绪。
“我们自己也要种地,既然近年不收税,我们就得自己种地养活自己。兄弟们愿意不愿意!”
“愿意!”
“我们愿意!”
士兵们欢呼着。
“把宋江带上来!”李云隆吼道,“让大家看看这个准备把百姓们饿死的这个坏东西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转身对门口的士兵吼道。
宋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也不做任何抵抗。两个新一团的士兵把他架到大门外的时候,他不哭不喊。士兵们并没有想为难这个老头子,动作并不粗暴。宋江也不抵抗,任凭他们带着自己到了门口。
“把他肩膀接上。”李云隆此时已经下了望楼,他命令道。张大彪麻利的接上了脱臼的手臂。宋江只是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臂,然后就笔直的站在人群前面。李云隆不想让张大彪接上宋江被卸了的下巴。现在新一团里面远没有进行足够深入的思想教育,如果宋江喊出一句“你们是不是要造反”——李云隆、李深没有把握能够向新兵们解释清楚为什么要造反。百姓敢于兴高采烈的杀个地主,却不敢兴高采烈的去对抗朝廷。当然了,百姓其实完全不清楚朝廷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为了避免麻烦,李云隆只是准备把宋江处决,宣告宋家在潢溪镇的统治彻底结束。
李云隆等人心里面对杀个地主根本没不在意,不过很多事情本来就不是那么简单,既然要证明新一团已经控制了潢溪镇,那么处决宋江就很有必要成为一个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