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天空,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张大彪视力颇佳,远远的在地平线上看到了一个黑点。而李云隆带领的侦查队也传回了消息,马上就要走出这片沼泽,到了宋江的围子那里了。
“全体停下休息。”张大彪喊道。
士兵们一个个把这个消息往后传不仅没有往前赶,相反倒是往后面去了。这是李岩制定的军事条例,部队休息的时候,军事长官必须检查部队是否有掉队的,而且监督基层军官安排士兵休息。这次出动前,李云隆特别强调了此事。张大彪必须保证部队行军的纪律。在进攻潢溪镇之前,必须全员抵达,而且能够有一个小时以上的休息时间。
“娘的,士兵们能休息,老子却不能休息。”嘴里面不说,张大彪心里面还是很不满的。
此时李云隆带着警卫连已经和张大彪会合了。
沼泽地里面没什么干燥的地方,席地而坐那是自找麻烦。三营作为辎重部队,携带了十几艘船改的泥撬。得到了休息的命令之后,军士们纷纷坐到了泥撬上。班、排长们清点了自己的队伍,然后报告给连长,连长再把人数汇报给营长。整个过程中班、排长们一面清点人数,一面反复告诉军士们不要说话,安心休息。
行军和休息要保持安静,这是军队的起码规矩。一支喧哗的军队仅仅是在暴露自己,这次作战很明显是偷袭,完全没有大张旗鼓的必要。张大彪得到的情报的是一营500人,全部到齐,三营500人,也全部到齐。行军中三营两名军士崴了脚无法投入冲锋,其他军士都可以正常参加战斗。
十几条改装船拍成一列,军士整齐的坐在船上,人挨人挤得满满的。军士们要么默默的喝着水,要么默默地啃着干粮,有些很是疲惫的同志靠在身边的同志低着头打起了瞌睡。班长们连忙晃醒他们,让他们吃了饭再打瞌睡,张大彪对此很是满意。
1000名接受过最短两个多月训练的士兵,这已经是一股很不得了的武装力量。张大彪之前做过朝廷“募兵”,也参与过上万人的大行军、大阵仗。有了那样的经历之后,他对于所谓的上万之众完全失去了兴趣。什么都比不上经过训练的精锐部队。如果那上万人经历今天的行军,现在早就放了鸭子。这1000人只是没有见过血,只要能打几仗,这批人就能成为优秀的士兵。张大彪认为这些士兵至少不会比明军的家丁兵差劲。
侦查队早已经远远的散开去,这些人可没有什么行军指路的标志。总参谋部专门勒令各个部队成立的侦查大队现在只有两个排,却都是精选的人员。年龄都在18到22岁之间,算是真正的精锐。以八人一小队行动的侦察兵们在主力部队前后左右两三公里的距离进行搜索工作,现在他们一个个滚得和泥猴子一般回到了大部队。
看到这些很是吃了苦头的同志,跟着大队行进的军士之间发出了善意的笑声。虽然大部队行军已经很辛苦了,不过人性总是这样,有人比自己更加辛苦,心情总是会有些愉快的。而此时大部队携带的物资充足,大家递水的递水,递干粮的递干粮。同志之间的情谊此时显得十分浓厚。
十支侦查队先回来了六支,其他四支侦察队全部都派回了通信员,他们汇报的消息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你们发现了人,他们不是宋江的探子,而是回来居住的百姓?”三营长孙铭对这个消息十分意外。
孙铭本是颍州卫的卫所兵,是个百户,被俘虏后经过考核加入了革命军。孙家还是算是个“忠良满门”,孙铭的父亲和大伯在建奴第一次绕关入塞的时候全部战死;张献忠破凤阳时,二伯和叔叔也战死了。他好歹也是军事家庭出身,也算是懂些军事,虽然对推翻大明没什么热情,不过也丝毫没有保卫大明的意思。在革命军积累了功绩,在扩军的时候当上了三营营长。
听侦察部队报告说居然有人开始在沼泽当中开始居住了,这倒真的让孙铭十分惊讶。他根本不相信这种事情。但是回来通报的侦察兵不约而同的向他保证,这些人都是当地人。其中两支侦察兵部队甚至告知,他们的部队里面有人认识这些耕种的百姓。这些来耕种的都是水灾时候没有躲到县城来的一些百姓。水退了,他们从其他地方赶回了自己的家园。就在这片沼泽里面刚住下。其两队的通信员还告知,这些人里面已经有人病倒了。
“这样,每个方向都派一支侦擦队,先把人都给带过来。病人的话,先用咱们的担架抬回来。”李云隆下令道。
得到了命令之后,侦查队纷纷动身。
“团长,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张大彪有些奇怪。既然是本地人,费这么大劲把他们弄过来有些小题大做了吧。而且这些人突然被拉来,肯定要哭哭啼啼,被士兵们看到这些的话,对于士气的打击未免太过于激烈。
“没错,既然都是当地人,我们也没有必要在乎这么多吧。”孙铭指挥三营运输辎重,已经是累的要命,再把一堆百姓弄过来,那就更加麻烦。他也支持张大彪的意见。
“张参谋长,孙营长,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不过你们说这么多军士,他们为什么要打仗?”李云隆问。
“打下潢溪镇,大家有地种。”孙铭把战前动员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不是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么?”
“你说要是没有咱们都督府工务部、科技部提供的自来水,几千上万人在这里种地,得病倒多少?得病死多少人?”李云隆继续问。
“这……”张大彪和孙铭都答不出来。他们和其他人一样,都没有见过这样大的水灾,这样的天灾已经完全颠覆了他们的世界。偏偏在都督府的领导下,有革命军努力奋战。死的人其实不多。所以同志们私下讨论水灾问题的时候,很多人有些意外。虽说天灾不可抗拒,不过貌似天灾也没多可怕。听了李云隆的问话,大家对于到底要死多少人毫无概念。如果是大都督府继续统治江淮的话,想来也死不了几个人。不过没有大都督府的话,可就难说了。
“这是个很好的对比。有没有大都督府和革命军的领导,百姓的日子可完全不同的。军士们都是很明白事理,他们决不会因此动摇军心。我相信大家亲眼看到这种比较之后,就会明白要跟着谁走。要为谁打仗。”李云隆说的极有信心。
既然李云隆如此坚持,而且两人也没有反驳的意见,他们也就不再吭声了。没过太久,侦察队从好几个方向带着一批人回来了。这些人数量不多。他们来回的时间中,军士们已经吃喝完毕,有些人甚至已经睡了一小觉。眼尖的军士远远看到一些衣衫褴褛的人混在同志们中间往这里来,就抬起头观望。其他人发现了这种异动,也纷纷张望。
沼泽地和山地有些像,看着直线距离很近,但是你得绕不少路才行。当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们的面孔能够看清的时候,有些战士忍不住呼喊起来。那些百姓里面就有他们认识的人。听到战士们的喊声,被喊到的人见到熟人,也回应起来。
所有的百姓都有一个共同点,衣衫褴褛。而且侦察部队还用担架抬了几个人。所有的百姓都被带到部队面前的时候,部队已经全部下了船,在沼泽里面勉强列了队。看到这几百壮小伙密密麻麻的,百姓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吓得脸色都变了。那几个有熟人在部队里面的,连忙想靠过去拉近乎,被侦察兵们给拦住了。
李云隆对一名老者和颜悦色地问道:“大爷,您怎么到了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