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红娘子听见整齐的火铳声,就知道是相公李岩来了,旋即勒令:“杀回去!咱们的人来了。”
散兵继续射击着,四、五个骑兵落马,还绊倒了后面三骑,枪声还是马儿受惊了,骑兵队乱了阵型。突然间,几轮轮齐射,对面的明军不可置信:居然有这么强的山贼?
余下的明军勒马急停,但长期征战沙场的他们,这种震惊只是维持了极短的一点时间,震惊并没有吓住他们,反而让他们爆发出了更大的戾气。
“杀死那群开枪的!”明军队长挥刀道:“蒙住马眼!塞住马耳。”
这时散兵迅速退后装填,林冲鸟枪兵替补向前开始瞄准。
这时刘盛部,开始准备攒射。
“放枪!”林冲见敌军进入了火铳射程范围,开枪道。
一轮齐射后,又倒下了五骑。
“弓箭准备!”刘盛下令道。
一波箭雨又接着一波散兵枪声,又是一轮齐射,倒下了十骑!
这时李岩拔出了腰刀,面对虎狼般冲杀过来的明军,他脑海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这次不比上次,这次是正面对决。
一名落马未死的明军盯上了他,幽灵似的冲到他跟前,手中军刀扬起半空,一抹残阳照在雪亮的刀刃上,耀眼的反光迷乱了朱绍明的眼睛。
李岩眼睁睁地看着那片耀眼的雪亮从空中斩落,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般,既不能躲也不能格挡。
危急时刻,一块厚重的盾牌架到了李岩的肩膀上,那一声剧烈的金铁交鸣,震碎了李岩的耳膜,也唤醒了李岩心底原始的野姓,他张大嘴巴,凄厉地咆哮起来,手中腰刀恶狠狠地砍出,将那明军拦腰砍断。
李岩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刀砍进去的感觉,就像夏天他用西瓜刀切开了一个西瓜。
“狗杂碎!”
李岩发出一声吼叫,对着一名向他冲杀过来的明军,挥刀奋力挡格。两刀毫无花巧地撞在一起,剧烈的金铁交鸣声中,李岩张嘴喷出一股血箭,笨重的身体已经像风筝般飘了起来,在空中翻翻滚滚地往后跌落。他感到整个胸腔已经被挤成了薄薄的一层,再难以呼吸。
好强横的力量啊,就算拼尽全力也还是无法挡住一刀吗?
那大明骑兵一刀将李岩连人带刀磕飞,胯下健马随即人立而起,昂首发出“咴律律”一声长嘶,两只前蹄凌空踢腾两下,然后照着李岩的面门狠狠踩踏下来。李岩亡魂皆冒,如果这一下被踩实,自己的脑袋只怕会像西瓜般碎裂开来。
说时迟那时快,李岩一个侧滚避过了这致命的一踩,但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又听到了脑后一阵锐啸,他肝胆俱裂,双臂奋力撑地整个人就像大晰蜴一般贴地往前滑行了数米,在往前滑行的过程中,感到裆部一凉,回头一看,只见那名大明骑兵的斩马刀堪堪劈开了他的裤裆,只差一点点他就断子绝孙了。
不过,李岩的好运也仅止于此了,刚才那奋力的一下前滑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现在他的双手和双腿比灌了铅还要沉重,再难以动弹分毫了。
大明骑兵似乎是看出了李岩的窘境,不紧不慢地策马靠了过来,手中的斩马刀再次高高扬起……
李岩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就要死了吗?还真是不甘心啊。
就这时“噗呲!”一声,一竿投掷而来的长枪,一枪击穿了大明骑兵的喉咙。
接着又是一箭,把马儿给射趴下了。
李岩乘势而起,一刀砍下了那骑兵脑袋。他回头看了看是红娘子和刘盛赶到了。
随着这名骑兵被枭首,剩余的几骑停止了反抗,被李岩缴械围了起来——原来李岩砍死的骑兵是他们的队长。
快速打扫完战场后,李岩和红娘子一合计,决定吃了那运粮队。
勒令几个骑兵俘虏开道,去诈一波。
几名骑兵已经投降了,表示愿意纳投名状,旋即回去禀报,山贼以灭,带入伏击点。
就在明军运输队的中军刚过后没多久,李岩命令火铳队瞄准军官。
“装填!瞄准!”
“预备!”
“射击!”
一轮齐射,直接干掉了几个明军骑马的人,明军顿时阵型乱了。
见到明军阵形大乱,在中间的穿着精铁锁子甲的明军主将并没有畏惧惶恐,他骑在马上,位置比较高。李岩他们冲出来的时候他大概数出来,冲出来的人就是三十人左右。而明军前军中军加起来还有至少一百人依旧处于有纪律的条件下。
沉着脸,他对面前的总旗命道:“王总旗!土匪最多三十几个人。你说你跟过神机营打过仗,也说你从神机营那里学到了连环排枪的能耐。现在你就带四十个兄弟迎上去,用连环排枪打那些土匪!逃回来的那些人若是敢冲击我军的阵列,那就立刻给我毙了。去吧!”
王总旗听到半中腰已经准备带兵前去迎敌,一听要把逃回来的明军击毙,他又怔住了。
只见百户喝道:“有我们哥几个在,你害怕什么?只要能打死这帮土匪,我们自然给你说话撑腰!若是你败在这里,我们哥几个死了,你会有什么下场?巡抚还不砍了你。我们哥几个若是没死,你觉得我们哥几个能放过你么?”
原来这个百户是某巡抚巡标营的“家丁亲兵”。
明自卫所军制崩溃以来,嘉靖年间为平倭患,募兵制兴,遂有戚继光等募兵组建“戚家军”,但不是每个将领都是戚继光、孙传庭、卢象升之辈,那些人募兵,喝兵血、吃空饷、当炮灰,把勇武者编入亲卫营,所有粮草、军械、银钱优先供应,等炮灰消耗完李自成的炮灰后,再亲卫营压上。
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乃河南巡抚的亲信,出来“征粮”是很有油水的,讲白了就是骚扰地方、祸害百姓。在巡抚跟前,百户亲卫也仅仅是亲卫。能出来,他们立刻就是中军来的大人物,下面部队的军官都要好吃好喝好伺候。
百户的话如同鞭子猛抽一样让王总旗打了个寒颤,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开口对已经慌乱的部下喝道:“列队,迎敌!”
等四十几名部下准备好了队列之后,王总旗喝道:“向前走五十步!边走向跑回来的兄弟们喊话,让他们躲到路边去!”
王总旗也并非无能之辈,几道命令下去之后,他的部下们立刻服从了命令,他们一边前进,一面喊道:
“兄弟们,往路两边躲!”
“兄弟们,往路两边躲!”
李岩他们此时正追着明军逃兵,那帮逃兵们听到了喊话,又见到正前方出现了明军整齐队列,纷纷向道路两边逃去。原本都是人的道路上,片刻间就空出了好大一片空地。而明军的队列清楚的看到对面杀过来的人不过三十人的模样,立刻就恢复了信心。王总旗一声令下,明军的队列就停下前进的脚步,开始准备放排枪。
此时李岩他们距离明军队列的距离还有五十多米远。
火绳枪再烂也是火器,李岩的肉搏小队都是用长枪、单刀,再勇敢善战也得到明军跟前才能发挥威力。他一看明军的变化就知道战斗已经脱离了原先的计划。现在要做的选择只剩了两个,要么就是全力前冲,要么就是马上撤退。若是现在停顿下来,让明军在五十几米的距离上从容列队放起了排枪,十几名手持长枪的义军只会遭到被屠杀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