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里,韩毅每天都按早中晚三次给薛奎服用阿莫西林,同时薛复也收集了一些治疗伤寒肺热的药材,中西结合治疗之下,薛奎的病情总算稳定,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韩毅断定不出七日大概就可治愈。
“韩兄弟,这两天多亏了你,薛某在此感激不尽。”薛复平时言语不多,这两天相处下来互有了解,已经把韩毅当做自己人。
“二当家的客气了,之前要不是你箭下留情,我可能在山上就被射杀了,后来又在大殿里保下我的小命,这样算起来,我算是欠了二当家二次救命的大恩情,实在是难以相报。”
不管薛复如何对待自己,韩毅总是保持一副谦顺的态度,这也让大家对他的产生了不少好感。
“哈哈哈,二当家与韩兄弟这也算是结下了换命的交情了。”赖五见韩毅获得了薛复的信任,也是替韩毅高兴不已,自韩毅赠送红牛益气汤之后,赖五已经把他当做兄弟一样的交情,赖五只是土匪们对他的称号,真名叫赖国平。
这两天救治薛奎之余,韩毅也在了解山寨的情况,交谈之下对目前的情况也大概有了个的了解:现在所处的位置叫黄山岭,山寨对外称为黄荆寨,寨主便是前日在大殿中见到的那个富家翁打扮的过山峰,说起这个过山峰来历,众说纷纭,有的说黄州卫的军头,后来犯事就逃到了黄荆山落草;有的说过山峰是江面上的私盐贩子,后来与另外一伙走私势力火拼之后不得不退到山上;更有人传言过山峰原来是一个小道观的道士,后来睡了一位大老爷的小妾,被大老爷悬赏要脑袋,最后索性就逃到山上做了山匪。
总之没有人能确切知道过山峰的过往,但不论是那种说法,都不能小看过山峰这个人物,毕竟能够控制一个有着两百来号人的土匪山寨,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尤其是听闻过山峰心狠手辣,近些年几桩大案都是他在幕后操控,在大冶县境内让官府与乡绅都颇为忌惮。
不知为何,每当听到赖国平谈论过山峰的时候,韩毅总是能感觉到有一双阴森的眼睛在盯着他,让他浑身不自,想起那天见过山峰的场景,让他有些后知后觉的警惕。
“不知韩兄弟这两天住在山上可否习惯。”薛复这两天除了与过山峰在大殿里议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守在薛奎身边,注意到韩毅顶着黑眼圈,便关心起来。
“承蒙二当家嘱咐照顾,赖大哥将我安顿得很好,这两天已经习惯了。”韩毅嘴上说得轻松,其实这两天基本没有休息好,无他,因为山寨的环境实在是太差,就算他得到了薛复的额外照拂,也只是被安排到了一个稍显干净的窝棚,不要说空调、热水之类的,就连床铺都是两块破木板拼凑而成,夜晚山上蚊虫又多,不胜其烦。
吃的更不要说,压缩饼干已经吃完了,赖国平送来的窝窝头粗糙难啃还吃不饱,昨天薛复特意让人送了半只兔子,因为没有调料,煮出来的兔子肉腥味难当,要不是自己腹中实在饿得厉害,还真不一定能咽下去。这不,昨晚就因为喝了未煮开的山泉水,打了一晚上的标枪,幸亏登山包里带了几包维达纸巾,否则基本的生理需求都需要靠树叶去解决。
水土不服是理所当然,但既然穿越到了这个时代,总是要去适应,至于改变这个时代?至少现在没有这个心思。
“韩兄弟...今天大当家差人来传话了,等薛奎兄弟病情稳定了,要你去给山寨其他的兄弟瞧瞧...不过也不必太着急,总要先把这边安顿好。”赖国平见韩毅精神有些委顿,有些不忍。
过山峰话外意思:既然进来寨子,就要干活,这两天没有催促韩毅已经是看在薛复的面子。
“无妨,待我安顿好薛奎兄弟,还有劳赖大哥安排我去给寨子其他兄弟诊治,总不能让二当家的难做。”
“哼,一定是那卢大彪在大当家面前嚼舌头。”赖国平有些愤愤不平。
黄荆寨在过山峰之下大致分为两股势力,一股是薛复为首,一股是以独眼雕卢大彪为首。
论资历三当家卢大彪其实在薛复之前,属于山寨的老人,手中更是掌握了山寨三分之一的人手。只不过后来官兵出身的薛复兄弟上山后,过山峰为了笼络便将薛复提拔为二当家的,当然这也跟薛复本身的能力有关。
这两天韩毅一直在为救治薛奎忙前忙后,薛复也基本一直在窝棚里照料,自然有了一些交谈的机会,得知薛复、薛奎是官兵出身,但与赖国平的卫所军户身份不同,薛家兄弟属于营兵系统。
韩毅在后世对明朝的军事体制也有过一些了解,又结合薛复的讲解,大概明白了明朝的军事制度其实就是卫所制与募兵制结合。
这两种制度不是一开始就并行的,实际上卫所制从明初就开始存在,而且是由太祖朱元璋所创,沿袭了隋唐时期府兵制的一些构想,就是寓兵于农,守屯结合,其最初目的就是为了减少国家财政负担,就像朱元璋所言:吾养百万兵而不费百姓一粒米。
只是后来卫所制逐渐崩坏,具体过程与原因实在不需赘言,如果真要详细去讲不亚于写一篇论文了。
总之,到了嘉靖年间,卫所兵无法满足边患、海患防卫的军事需求,于是就出现了募兵,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戚家军。
薛家兄弟原隶属于黄陂守备[1],且薛复是黄陂守备下的一名把总,是实打实的正七品武职,手下统领一百多名官兵,按理来说不管如何也不至于成了土匪,只是每每提到这件事,薛复神情落寞中夹杂着一股狠厉,对于个中原因始终闭口不谈,韩毅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年头落草为寇的哪个没有一点过往,就像赖国平从军户到土匪,其中缘由大概是每个人心中的秘密,无法宣之于口,韩毅相信日后相处久了,总能一探究竟满足自己的八卦心理。
注释[1]: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增设湖广蕲、黄、德安三卫所守备官一员于黄陂县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