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内斗
清军拿下南京后,从江苏出发,南进浙江,紧接着拿下杭州以及浙西大部分地区。
然而在浙东,当地的官绅、士民、义军仍然在组织军队坚持抗清。现在的首要目的是确立一个领导,当时在浙东的明朝宗室只有一个——鲁王朱以海。
朱以海,朱元璋第十子朱檀的后代。本来鲁王的封地在山东,后来清军攻破兖州,朱以海的哥哥(上一任鲁王)自杀,朱以海逃了出来,来到了浙江,继任鲁王。朱以海的“海”从“水”,跟朱常洛的“洛”一样,也就是说,他是崇祯的父亲辈。
弘光元年六月十八日,张国维、钱肃乐等拥立朱以海,劝其出任监国。朱以海到达绍兴后,于七月十八日正式监国。
朱聿键称帝是六月二十七日,朱以海打算监国是在六月十八日。弘光被俘是在五月,也就是说二人都知道南京失陷的消息。
朱以海之所以称监国是因为当时还不能确定弘光的生死。而朱以海打算监国是六月十八日,正式监国是七月十八日,也就是说朱以海做准备的这段时间,朱聿键已经称帝了,而消息还没从福建传到浙江,浙江人根本不知道在福州已经有了一个新皇帝。
现在明朝出现了两个皇帝,绍兴一个,福州一个。
这算什么事儿?
当隆武帝的即位诏书颁到绍兴,事情就麻烦了。
二人PK——
第一回合,拼血缘:二人都是远藩,没什么两样。第一回合平局。
第二回合,拼时间:朱聿键称帝是六月二十七日,朱以海监国是七月十八日。按照先来后到的说法,这回合是朱聿键险胜。
第三回合,拼粉丝:朱聿键登基后,得到了福建以及两广等多省的支持,粉丝数量庞大。朱以海的地盘只有浙东一带,粉丝数量很有限。第三回合朱聿键完胜。
第四回合,拼资历:前面说了,按照辈分来算的话,朱聿键是崇祯的爷爷辈,朱以海是崇祯的父亲辈,所以,朱聿键是朱以海的叔伯。这一回合又是朱聿键胜。
接下来宣布结果——朱聿键胜出。
督师钱肃乐劝朱以海:要不算了吧,咱们让他当。
大学士张国维说:不行,不能算,大家都姓“朱”,凭什么让他当?
后来清军打绍兴,朱以海坚持不住,派人去朱聿键处求救兵,他给朱聿键写了一封信,朱聿键看了信,二话不说就把朱以海派来的人杀了。因为朱以海信中对朱聿键的称呼是“皇叔伯”。
按照辈分,朱以海叫朱聿键叔伯,这没错。可是这一声“皇叔伯”,叫得十分讲究。
举个例子,三国时候的刘备比刘协(汉献帝)大一辈,刘协对刘备的称呼是“皇叔”。意思就是你是皇帝的叔叔,你是我的叔叔,我就是皇帝。同理,我叫你皇叔伯,你是皇帝的叔伯,我就是皇帝。懂了吧,隐藏的意思就是我是皇帝,你是皇亲。
朱聿键杀了朱以海的使者后,唐、鲁就此对立。
随着朱聿键、朱以海的黄袍加身,朱亨嘉也不甘寂寞,做着皇帝梦。
朱亨嘉,时任靖江王,他不是朱元璋儿子的后代,而是朱元璋的侄子朱文正的后代。这个血缘关系就差了十万八千里,说到皇位,应该跟这哥们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朱亨嘉就喜欢蹚浑水,理由也给得简单粗暴——大家都姓朱,都有份。
弘光元年八月初三,朱亨嘉黄袍加身,自称监国。朱聿键的纪元是隆武,朱以海的纪元是鲁监国,依葫芦画瓢,朱亨嘉的纪元应该是靖江监国。但是,我们的朱亨嘉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他的纪元很有意思——洪武(朱元璋年号)二百八十七年。
朱亨嘉监国,除了自己的私人武装外,无人支持。他必须争取一个人——瞿式耜。
瞿式耜,字起田,江苏人,钱谦益的高徒,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后来跟着钱谦益一起整温体仁,反被温体仁整,随后罢归。
弘光即位后,瞿式耜再次出山,担任广西巡抚,朱亨嘉的封地在广西,他明白,要想在广西站住脚,必须得到广西巡抚瞿式耜的支持。但瞿式耜不理睬,在他眼里,朱亨嘉这类人物就是个地痞,根本不用跟他胡闹。
对瞿式耜来说,唐王、鲁王他都不认,更别说你朱亨嘉了。瞿式耜认的人只有一个——桂王。当时史可法想立桂王朱常灜,去广西的车票都买了,差点儿就没了朱由崧这号人物,但最后却被马士英搅黄了。现在朱常灜已经死了,他的儿子朱由榔继任成为新桂王。瞿式耜是广西巡抚,桂王的封地也在广西,肯定得支持自己地盘上的人。
朱亨嘉百呼,瞿式耜不应。瞿式耜不仅不支持朱亨嘉,还恶人当到底,联系当地少数民族不要支持朱亨嘉,把朱亨嘉气得要死。朱亨嘉怒了,后果很严重。再怎么说我也是个藩王,只要姓朱,不管你姓瞿的什么官,我都能治你,随后瞿式耜被朱亨嘉囚禁在了桂林。
得不到就争取吧,用武力争取。
朱亨嘉的目标是广东。
当时的两广总督叫丁魁楚,是菜包丁启睿的伯父。朱亨嘉出兵广东,走到一半,接到消息:丁魁楚前来“迎驾”。
迎驾?也就是说他认我这个皇帝了?
当然。
朱亨嘉不知道,早在一个多月前,丁魁楚也迎过一次驾——朱聿键的驾。
朱亨嘉很高兴,广东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一切看似很美好。八月二十二日,丁魁楚突然对朱亨嘉发动进攻,朱亨嘉猝不及防,大败,狼狈逃回桂林。丁魁楚追到桂林,活捉了朱亨嘉。十月,朱亨嘉被丁魁楚押到广东肇庆。第二年被押到福州,被隆武帝幽禁。
对于瞿式耜,隆武知道,他不买自己的账,不买账就回家去吧。瞿式耜被罢官后,既不依靠朱聿键,也不依靠朱以海,一个人来到广东。
朱亨嘉的黄袍加身梦破灭了,不过另一边的唐、鲁二藩却是闹得不可开交。
弘光元年秋,鲁王朱以海派兵打杭州,朱聿键在一旁看着,有空就喊两句加油。只有堵胤锡一人率领他的忠贞营攻打荆州,配合朱以海。
南明前期大概就这么个情况,弘光时搞党争,隆武时搞内斗,很多人认为,不是清朝搞垮了南明,而是南明自己搞垮了自己。以至于后来清朝的统治者自己都认为,取得天下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