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城的西北角,赵旻躺在地上,身边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其中两名穿着皮甲的中年男子,面容冷峻,极其显眼。
“怎么样了?”周侗匆匆道。
“见过先生!郡主已经服了疗伤药,现在正在昏睡中。”
两名王府的护卫作揖道,认得周侗。
“可是摔伤了内腑吗?”
李忠在一旁开口道。
赵旻身上的伤势不多,除了左胸口一小团血渍外,其他并不明显。李忠有点担心,会不会是从空中掉下来,摔伤了内腑。
“你是谁?”
两名王府护卫满脸的警惕。
现在除了朝廷军士,他们对于所有江湖好汉装扮的人都心怀警惕——毕竟郡主可是在校场之中受伤的,而那里全都是打擂好汉。
“别担心!他是李忠,李伯诚,之前射中反贼救下郡主的那一箭,就是他射的。”
周侗连忙解释道。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微微释然。
“原来如此,多谢阁下了!”
两人作揖道,神色间客气了很多。
之前李忠射的那三箭,他们都看到了——只是都没有料到就眼前这个青年。
“郡主的内腑确实受到了一些震动,但并不是很严重。我们也给她检查过了,除了血气稍微稀薄了一些。其他并没有什么异常。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苏醒。”
两人皱了皱眉。
“会不会是那个高手制住她什么穴道?”周侗问道。
“不像是。”两人摇了摇头,一起否认:“郡主的呼吸很正常,不像是受到控制的样子。”
李忠皱着眉头,沉思不语。
“我知道他为什么昏迷不醒!”
突然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
“石秀!”
李忠诧异的转过头来。只见曹略、石秀、郭盛等人正一起从后方赶了过来,几人满身伤痕,衣服上血迹斑斑,显然又经历了一场恶战。
“之前的时候,我看到有个朝廷的军士向她招手,郡主就是在掠到他身边的时候,突然软倒的。”
石秀跟李忠打了声招呼,也没有卖关子,直接道。
“什么!”
两名王府护卫大惊。
只是还没怎么开口,旁边的一群军伍甲士立即愤怒起来。
“你在胡说什么?”
“朝廷的人怎么可能会害她?”
“真要害她,我们怎么可能救她?”
“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
众人看着石秀,一个个怒目而视。朝廷兵马负有巡防城池,维持治安的责任。石秀居然说是他们害的,气得众人恨不得打他一顿。
曹略背着双手,突然开口道:“朝廷的人是不可能对郡主下手的。”
“曹公子!”
众军士这才注意到了旁边的曹略,他出身将门世家,和众军士天然一衣带水,在军伍中颇有威望。
“曹公子说的不错,我们的人是不可能对她下手的。”一名指挥使打扮的军官道。
“不过,石君说的也没有错。”曹略瞥了旁边的石秀一眼道:“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击伤郡主的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朝廷甲士。”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
诸人默然不语——曹略话里的意思,有人穿了朝廷的盔甲,混入到了军伍之中。
如果此事属实,这可不是小事:反贼势力渗透进入军队。
曹略沉默片刻后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真是这样,恐怕河北东路诸军镇都要清查一下了。”
这种话在场也只有他才能说了,其他军官和士兵早就是一脸难看。也就是这个时候,一阵蹄哒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
“是都统制来了!”
众人转过头来。只见一道漆黑如墨的钢铁洪流,踏着飞尘,滚滚而来。为首的骑士气派非凡,目光如刀似电,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带领众人正驰骋而来。
“参加杨统制!”
众人纷纷行礼道。
“不必了。”
都统制翻身下马,目光落在赵旻身上,沉声道:“怎么样了?”
“回杨统制,并无大碍,只是昏迷。”
一名指挥使恭声回道。
“那就好。”
都统制吁了口气,蹲下身,在赵旻腕脉上一搭。确认了之后,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郡主在这里不太安全,就麻烦你带两个人,先送她到州府休息。”
都统制对着一名指挥使道。
“诺。”指挥使点了点头:“请统制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
“两位,这是州府的令牌!你们拿着我的令牌,直接送你家郡主去州府。”
指挥使取出一枚古铜令牌道。
这种事情没有必要劳烦其他人,王府的两名供奉就是护送的最好人选。
“杨统制,多谢。”两名王府供奉感谢道。这件事情他们也不放心其他人做,接了令牌,抄起赵旻直接如飞而去。
“其他人不要在这里待着,统统赶去灭火。”
都统制道。
“诺!”
周围的军士以及都统制身后的骑兵迅速领命而去。在他们出发之前,都统制又点了一名指挥使:
“校场是混乱之源!你带点把校场团团围住,匆必不能放任何一个人离开。”
“诺!”
指挥使宏声应道。
“…嗯…另外!召集城里的医士、大夫,去校场替所有受伤的人治疗。”
都统制顿了顿道。
众人很快风尘仆仆的离去,短短时间内,周围一散而空,来得快,去得也快。
“…嗯…沧州城现在是多事之秋,州府会戒严一段时间,清查所有潜入城内的反贼匪类。在这段时间内诸位还回不了家,希望诸位能配合一下。”
都统制对着诸人宏声道。
“我等明白!”
众人恭声道。
在离开前,李忠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曹、石、郭三人正一脸凝重的站在都统制的身边,曹略嘴唇一张一翕,似乎正和都统制说着什么。
都统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气氛十分沉重。
李忠心中有数,曹略恐怕正在把之前的发现告诉都统制——军伍之中混入歼细……这种事情也只有曹略的身份才能说出来。
“呼!咝!”
李忠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大步离开。
沧州城里一片喧闹,商贾、小贩、市民许许多多人都走了街道。浓烟虽然依旧滚滚,但是火势却明显控制住了。
这时和李忠一起离开的周侗,开口道:“不管怎么样,你这回可是立了大功,你千万别急着回去,朝廷那里必定有赏赐。”
“应该不会吧。我只不过射了一箭,哪里来什么大功?”李忠摇摇头道。
“嘿,这就是你不知道。”
周侗嘻嘻笑道,他早年在开封府当差,长期生活在大宋的权利中心——对于政治和朝廷的行事作风再熟悉不过,有着极敏锐的嗅觉。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个郡主赵旻石太祖皇帝的血脉‘八贤王’的后人,如果她在朝廷的地盘被反贼掳去,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不止王府那里会施加很大的压力,而且朝廷也会颜面尽失。你这一箭,就算朝庭不赏赐,王府也会给予奖赏。”
周侗分析道:
“现在州府里还忙不过来,无瑕顾及这件事。不过短则三日,长则五日,必定有结果。对了!这段时间小心点。你已经得罪明教了,他们睚眦必报,你这次坏了他们的事。千万小心!”
“嗯。”
李忠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周侗的话也确实给他提了个醒,他这次一箭射中一个明教旗主,活生生的摔死。
明教吃了这样的闷亏,绝对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整个沧州城里一片腥风血雨。
李忠在别院里修身习武,都能感觉到街上强烈的风暴气息。一拨又一拨的朝廷甲士连绵不断的从窗外掠过,铿铿的脚步声几乎没有停过。
城门被封锁,朝廷的甲士挨家挨户的搜查,缉拿余孽。而校场中的武者们也被严格的仔细盘查,“户藉”、“路引”全部要再次核查一遍。
李忠在别院中,不断的听到外面传来抓到了某某明教中人。不过李忠心中有数,这些人恐怕只是,明教中人扔出来的吸引目光的诱饵罢了。
千余的打擂好汉,上万的平民,要想从这些人里查出真正的奸细,谈何容易?明教中人准备这么久,不可能没有防备。
这段时间里,李忠赴州府探望了几次赵旻。她已经苏醒,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是正在稳步的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