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后,赵明诚拿书箱背了一些东西径直出门,恰巧蔡卞府上下人来送请帖,赵明诚接过后便回中堂递给在看报的赵挺之。
赵挺之接过后,一看落款是蔡卞已经眉头一皱,打开看了请帖内容,就更是双眉紧锁。
这蔡卞可是不见好处不撒鹰的主,往日来往其府间的官员可是络绎不绝,如今竟然折节邀请赵父过府一叙,应该所求不小,可能还会让赵父在章淳与蔡卞之间选队站!
于是赵明诚说道,“爹,怕是宴无好宴,如今蔡卞屡屡被打压,却还有闲工夫请爹过府一叙,估计是有什么反击的大动作。爹最好慎重一下,千万别急着选边站。”
“你这臭小子,还教起爹了,爹不比你明白啊!这蔡相多半是冲制科来的,爹的事爹自己会处理好的,你忙你的去吧!”
见赵父心里有数,赵明诚便悻悻然退下,可内心还是有些担忧,这蔡卞看上去忠厚,实际上可不尽然,坊间不少官宦子弟私下里甚至还给其取了个绰号-笑面夜叉。
如今蔡卞被朝野宰辅孤立,连官家也似乎近来站在蔡卞的对立面上,但其党羽众多,即使被打压,依然不可小觑,尤其是大他一岁的蔡京,六贼之首可不是好相与的,之前摩尼教那茬就充分展现了这人的雷厉手段。
走出赵府大门,赵明诚立马把这些心思抛开,想起有个小娘子在等他,心情瞬间又愉悦了,不过他也没忘记正事,把胸口的哨子拿起来对着墙角吹了起来,两短一长,然后直奔李府,准备接李清照去逛相国寺桥的草市。
汴京有三大桥市,一个是八景之一的州桥夜市,位于汴河与南御街相交处,另一个是位于内城大相国寺附近马道街上的相国寺桥草市,还有一个是外城的虹桥草市。
相国寺桥是汴河自西向东流入内城的最后一座桥,因其邻近相国寺而得名,其桥面较低但胜在平坦,大型漕船是无法通过此桥的,因此汴河中东向而来的漕船行驶至相国寺桥便不再前行。
汴河也以此为界,称相国寺桥以东的汴河段为东河,以西为西河。与州桥一样,相国寺桥的桥柱与栏杆也都是石质,靠近两岸的桥头还立有石壁,石壁上镌刻着飞马、水兽、彩云等图像,非常的精美。
草市其实最初是指草料市,经过宋代商品经济的快速发展,已经与后世所谓的商业区差不多了,相国寺桥草市就充斥着大量各类小商品市场,还配套了比较完备的饮食服务设施。
赵明诚与李清照所在的桥西,就有很多名小吃,什么贾家瓠羹,孙好手馒头,都是汴京的美食,赵明诚与李清照二人又都是吃货,自然是一路沿着草市吃了过去。
李清照一身绣着鸳鸯图案的水袖长白裙,即使看过了无数次,依然让赵明诚惊艳无比,而李清照其实也一样,脸蛋微红,玉面含羞,不时偷偷打量赵明诚。
二人穿过繁华的街市,看着身旁李清照“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赵明诚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出手了,轻轻拉住李清照的柔夷,手感柔滑细腻,如握软玉。
李清照如受惊的兔子般要抽手离开,可小白兔掉到大灰狼手里,哪有逃跑的可能。
见美人疑惑的微微侧头看来,赵明诚感受到李清照逐渐微弱的挣扎,反而把手握的更紧了,李清照如玉的脸颊与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就红透了,好可爱!
可好巧不巧的是,行至保康门附近的潘家黄耆园时,潘意一脸邋遢的走了出来,正好与赵明诚、李清照二人打了个照面,双方都有些懵。
赵明诚已经好多天没在太学看见这货了,这次相见却不想其竟然自甘堕落至此模样。看潘意神色落寞,双目浮涨,脚步虚浮的这番状态,赵明诚还是有些可怜他的,好歹是堂堂潘美后人。
“潘兄,好久不见!”
赵明诚的主动打招呼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潘意的两眼死死盯着赵明诚与李清照紧握的双手,李清照此时竟然极其主动,并没有借机放开,反而十指紧扣冲潘意示威性的舞动了两下。
这行为连赵明诚都大出一口凉气,可令赵明诚与李清照没反应过来的是,潘意竟然像是释怀了一般,眼神全没有之前的怒气,静若秋泓,不悲不喜,绕开二人,毫不留恋的往相反方向而去。
赵明诚猜他多半会去买醉,因为那个方向是马行街北部,而那里酒楼林立。
经过潘意这下,赵明诚与李清照也没有心思逛了,找了个临街的茶坊,在二楼靠窗僻静处坐下,赵明诚点了两壶洪州双井,然后打开书箱,把里面的东西挨个给李清照介绍。
“这个是我改进的象棋,那个是斗兽棋,你手上的是跳棋,这里还有飞行棋、大富翁等十几种棋,这下满意了吧,里面都有我手书的说明,包你一个月之内是玩不厌的。”
李清照的眼里满是星星,对比着赵明诚的棋类说明,一个个挨个尝试,甚至不停拿眼瞟向赵明诚,想现场与其演练看看。
时间还早,逛街只进行了一半,赵明诚也有些心愧,建议道,“不如我们也玩几把?茶博士应该没这么快沏好茶。”
这当然正合李清照之意,二人挑了最简单的斗兽棋玩起来,不得不说游戏的魅力就是大,赵明诚与李清照瞬间将潘意抛到脑后,开心的互相厮杀。
李清照一边品茶,一边继续翻看赵明诚的棋类说明,看到兴处,还会时常赏赵明诚一记敬佩的眼神,而赵明诚则坐在对面安静的看着李清照。
可能是赵明诚的目光过于热切,李清照的耳根又冒着热气,看的赵明诚不由想笑,想起李格非早上警告他的话,于是将其复述给李清照。
而李清照听完非但没有给赵明诚打抱不平,还义正言辞的说道,“要娶我,过我父母那关可不够,”说着翘了翘自己的鼻子,“你还得过我这关!”
赵明诚戏谑的说道,“怎么说?大才女难道也要十试情郎?”
“呸!不要脸!”李清照先是羞惭的怼了下赵明诚,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这里也有三道考验,你就说要不要尝试!”
“当然!百折不挠,百死不悔!”
“算你识相!今天只想到一道,其他两道以后想出来再告诉你。”
“愿闻其详,请才女赐教!”
“不限题材,做首诗词打动我即可,要求契合我们现在的状态!”
李清照说完就一脸认真且期待的看着赵明诚,略微思索后,赵明诚笑道,“那我做出来后,你明明心动了却故意说不心动,那我岂不是很可怜?”
“你!我才没那么浮夸,你只管作,断不会欺骗于你!”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李家词女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真有这么想?”
“真有!”
“可为何还能气若游丝?”
“得了相思病,已经病入膏肓,唯李家小娘子可解!”
“呸!”
br /s:《能改斋漫录》卷十二载:蔡卞因为貌似忠厚,实则内心阴险狡诈而得绰号“笑面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