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终,帷幕落,程萧双眼朦胧,已被戏曲打动,感叹两人爱情的不易。稍微一个不留神,伶儿已经站到了戏台中央。台下那么多看客,程萧什么也不会,也不好上台阻扰,只能站在台下默默看着伶儿。
“这人谁呀?”
“不认识。”
“来人快将这小姑娘赶下去,可别耽误了下一场好戏的开始。”
台下一阵哄闹,伶儿不顾流言。
“二少爷,你教的曲子,伶儿一直都在练习,你听听是不是长进了些。”
伶儿双眸闪动泪光,情至深处。
“谁会在乎你有没有长进啊!快给我滚下来!”
“在场的肯定没有人会愿意去听一个小姑娘唱曲吧?”
台下仍然哄闹,只因伶儿年龄太小,没有戏曲资历,他们就完全否定了她。可是伶儿这次没有退缩,也没有合眼,因为她要用这双眼睛在人群中去寻找二少爷。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
伶儿清唱一句,台下声音骤减,那些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这戏台下走过的人太多,却寻不到一张熟悉的脸。
“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
伶儿唱的心碎,回想起少爷趴在轿子窗口与自己第一次闲聊的时候,这眼泪就自己流了出来。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聚光于伶儿。
“情字难落墨,她唱须以血来和。”
伶儿放眼望去,未曾见到二少爷的身影。
“戏幕起,戏幕落。”
“谁是客,啊……”
短短五句,唱出了一段故事,唱进了每一个戏子的心,牵动了每一个看客的心。台下所有人的心里都在想:台上唱戏的是谁?台下的客又是谁?他们之间是否有一段情缘。
不知是谁鼓起了第一声掌,紧接着台下掌声越来越大,欢呼声越来越大,最后响彻整个台儿庄镇。
伶儿泪眼婆娑,笑着面对满天的烟火星河,声音悲凉不已:“二少爷,伶儿还在等你教后半段的曲子呢!”
戏台人群外围,程堂鼓着掌,欣慰地望着伶儿,几日不见,她的唱功确实进步了不少。
程堂轻声说道:“天色已晚,我们回吧!”
乔依依眺望戏台,伶儿妹妹好像哭了,开口问道:“你不上台找她吗?”
程堂乐观笑道:“现在见与以后见没有分别。”
乔依依还是比较担心伶儿的状态,想要留下来等她。程堂见她迟迟不动,于是开口催促道:“我们去买糖人吧!可别让拾与拾壹两人等急了!”
乔依依努了努嘴,应了声:“好吧!”
两人沿着街道,伴着烟火星河,消失于人潮人海之中。
镇西铁匠铺门口,拾与拾壹两个小孩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目光落在街道的尽头。
拾壹歪头问道:“哥,你说他们会买糖人吗?”
拾撅着嘴巴回道:“不知道。”
拾壹见他无精打采,起身指着夜空里的烟火,笑着问道:“哥,你瞧那烟火,是不是很美?”
拾仰头望了一眼,淡淡回道:“嗯”
拾壹黯然坐下,也不知道拾哥今晚怎么了,总感觉他有心事。
这时,街道尽头显出两人,两人拎着大包小包,有说有笑地朝着铁匠铺走来。
拾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笑着转头问拾壹:“拾壹,长大以后,我们一起去京师吧?”
拾壹听闻,没有立刻答应,也没用立刻拒绝,犹豫犹豫,脸色有些为难。
此刻,老铁匠正躲在大门背后,双眼眯成一条缝,咧嘴笑的很开心,看来自己是老咯,可别误了孩子们的前程。
拾率先跑了出去,挥手大喊:“大哥哥,大姐姐,买了糖人吗?”拾壹见状,立马也追了上去,比起思量要不要去京师,还是先吃糖人比较重要。
乔依依见两小孩跑了过来,笑着取出糖人,一支是马形状,一支是羊形状,两人各拿一支,笑的开心极了。
程堂接过乔依依手中的东西,轻声笑道:“你陪他们玩,我先去做饼干,明天启程去京师。”乔依依点头回应,笑的很开心。
拾咬着糖人,听闻两人明日就要走,脸色较为沉重,似乎在思量着什么事。
铁匠铺里,九位兄弟合力铸造轮骨,老铁匠精工车身车头,为最后的组装工作做足准备。
程堂进门后,将大包小包放在打铁的地方,问道:“齿轮完成了吗?”
“已经完成了,还要多亏了拾弟和拾壹,不然以我们这些笨手笨脚的家伙,估计一辈子也磨不出来。”玖放下手中的活,双手在围裙上揩了揩,笑着打开抽屉,取出八块齿轮。
程堂欣喜地接过齿轮,细细比对一番,虽然比不上机床加工的精细,但是勉强还够用,起码能让车动起来。
程堂打趣笑道:“看来一支糖人是买少了,我须将那糖人师傅请到铁匠铺里来才行。”九位兄弟闻言哈哈大笑,只觉这孩子说话着实有趣的很,那老铁匠也跟着笑了,并且客气地回了句:“不能太宠小孩子,不然可是会让他们学坏的,一支糖人够了,足够了。”
在众人说笑之际,程堂也没闲着,用抹布将打铁的地方擦干净,然后倒上菜油,顿时香味弥漫了整个铁匠铺。
十人纷纷停手,朝程堂望去。
壹脸色骤变,惋惜说道:“小兄弟,这多好的菜油啊!你怎就这样浪费了呢?”
其余几位兄弟,纷纷点头,并咽了咽口水。要知道寻常人家里炒菜都不会放菜油的,只有稍微富贵一点的人家才会舍得放一勺,然后炒上好几锅菜。
程堂挠头笑道:“我做干粮,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接下来一段时间,这十人哪里还有心思打铁,全看程堂做干粮去了。用铁锤做干粮,这事多新鲜呐!从古至今,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存在。
“我曾见过镇北的老头用木锤捣米果,还从未见过有人用铁锤打面饼,今儿算是开了眼界,长了见识。”小柒双手环抱,饶有兴趣地盯着程堂。
程堂只抡了十几下铁锤就气喘吁吁,汗流不止,累得实在不行了,就停下叉着腰大喘气,将铁锤往柒的方向一歪,笑着问道:“你这么感兴趣,要来试试吗?”
柒虽然很敢兴趣,想去试试,但是有些害怕会把事情搞砸,便道了句:“不了,我怕搞砸了。”
“没事,这面团须砸的越小越好。”说完,程堂从布包中摸出一块银锭,引诱道:“你若是能将这块面团砸的像这东西一样,我就将这东西送你了。”
柒一瞧有银子拿,彻底心动了,望了一眼老壹,见他没吭声,便走了上去接过了铁锤,打趣笑道:“你且将这银锭放好,我势在必得!”
程堂见其他兄弟根本没心思打铁,倒不如也让他们来做压缩饼干,自己还能落得个轻松自在。
“我这面饼多的很,你们还有谁想试试,尽管上来。”程堂陆续取出八块银锭,依次在桌子上摆开,场面极其诱人。
若是九块银锭都到手,足以抵的铁匠铺一年的收入,没有人不心动。
老壹望了眼老铁匠,老铁匠没有吭声,便拎着锤子走了上去。其余弟兄见老壹都上去了,自己怎能不上,于是纷纷拎着锤子跟上。
九人排成一排,举锤,落锤,整齐划一,从侧面望去,只能看见排头的老壹。
程堂倒是落了个清闲,于是走到老铁匠身旁,寻思着与他谈谈心,不过主要还是为了说服他去京师,他若是要去京师,他那十一个儿子肯定也得跟着,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你…”
老铁匠抢先开口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去。”
这才刚开口,程堂就被拒绝了,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
“为什么?”程堂憋了半天,才吐出了三个字。
老铁匠轻轻吹去车身上的铁灰,笑道:“人老咯,得落叶归根。”
程堂轻叹一声,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于是起身离开,才刚迈出几步,那老铁匠又开口道:“你留个信物,后年初春,我让他们去京师寻你。”
程堂闻言,欣喜万分,转身问道:“当真?”
老铁匠将车身与车头拼接,一本正经地回道:“当真!”
程堂连忙取出布包翻找,最后翻出了一块上好的和田玉,激动地递到老铁匠的手里。
“这是娘亲送我的玉佩,后年开春,你让他们拿着玉佩来京师程府寻我,我姓程,单名堂。”
老铁匠一摸这玉的材质,光滑细腻,乃是上好的玉石,当作信物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
“这可不行,这玉佩太贵重了。”
“比起你那十一个儿子,这玉佩简直就不值一提!”见程堂如此说,那老铁匠才将玉佩收下。
程堂明白,老铁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不能因为自己而耽误了十一个儿子的大好前程。
程堂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进后院,夜空星河之下,乔依依骑着试验品自行车,笑得非常灿烂,拾和拾壹两个小鬼跟在后面跑,嘴里囔囔着也要骑,三人完全打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