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轼收拾行李,前往湖州,刚一抵达,便与湖州知州孙觉投入到修筑河堤的工作中。时光匆匆而过,熙宁五年在苏轼的忙碌中悄然溜走……
熙宁六年正月,苏轼忙里偷闲回家过了个年又返回湖州继续主持修堤之事。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一年之计在于春,农耕对于百姓来说格外重要。杭州下辖钱塘、仁和、余杭、临安、於潜、昌化、富阳、新城、盐官九县。苏轼离开湖州,回家稍作停留又前往各县巡察春耕。
苏轼在富阳县巡察数日,动身前往新城县。一路上,春意正浓,他骑在马上,诗兴大发,吟诵道:“东风知我欲山行,吹断檐间积雨声。岭上晴云披絮帽,树头初日挂铜钲。野桃含笑竹篱短,溪柳自摇沙水清。西崦人家应最乐,煮芹烧笋饷春耕。”
随行的衙役们纷纷赞道:“好诗!”
新城县。
苏轼来到新城县衙,县令晁端友热情相迎,道:“苏大人一路辛苦,快点到官舍休息一下吧。”
晁端友身后一少年探出头来,道:“别住官舍了,住咱家吧。”
晁端友对儿子晁补之呵斥道:“同意你来接苏大人可不是让你来胡闹的。”
苏轼吃惊道:“专门来接我的?”
晁端友道:“那日拜访完大人,犬子就一直念叨着您,一听说大人要来,非要过来接您。”晁补之仰慕苏轼已久,苏轼刚到杭州时便嚷嚷着让父亲带自己前去拜访,并将写好的《七述》呈送之。苏轼读后对其大加赞赏。
苏轼对晁补之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晁补之道:“苏大人,好久不见。”
苏轼对晁端友道:“既然无咎想让我住你家,不知晁大人意下如何呢?”(晁补之,字无咎)
晁端友笑道:“荣幸之至。”
苏轼和晁端友等人一同朝晁宅走去。苏轼回过头来对身后的晁补之道:“最近又写了什么吗?”
晁补之快步上前和苏轼并肩而行,回禀道:“还挺多的,一会儿您帮忙指点一二。”
苏轼笑道:“好。”
晁端友一边走着一边向苏轼介绍新城春耕的基本情况,并简单规划下巡察路线,道:“您看是否可行?”
苏轼笑道:“我对这儿也不熟,你看着办就好。”
晁补之问道:“此时天色已晚,苏大人今晚好生休息,我们明早再行出发,您看可好?”
苏轼点点头,道:“也好。”
晚上。
苏轼等人吃过晚饭,晁补之迫不及待地邀请苏轼去书斋看自己最近所做诗文。苏轼欣然前往。晁补之让苏轼落座,将一沓厚厚的纸张拿了过来,放在他面前,道:“这都是我最近做的,您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请大人指教。”
苏轼惊讶道:“这都是你最近所做?”
晁补之点点头,微微一笑。
苏轼一页页地翻着,赞叹道:“写的不错,后生可畏啊!”
晁补之笑道:“苏大人过誉了。”
苏轼道:“没有过誉,事实而已。上次见你时我就说过‘吾可以阁笔矣’。你年纪虽小,但文采不比文潜差,以后文坛都是你们的天下了!”
晁补之疑惑道:“文潜是谁?”
苏轼笑道:“我的学生,张文潜。”(张耒,字文潜)
晁补之思忖着,原来苏大人收学生啊,要是我也能拜他为师就好了。可是如果突然提出要拜他为师会不会有些唐突,但是听爹说他就在这儿停三天又要去下一个县,错过这次不知道何时再有机会。想到此,他鼓起勇气道:“我也可以拜您为师吗?”
苏轼一愣,随即笑道:“为何?”
晁补之道:“无咎仰慕大人才华已久,若是能拜大人为师此乃三生有幸。”
苏轼笑道:“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拜师这种事还是要争得你爹的同意才好。”
晁补之拍着胸脯道:“放心吧,爹肯定同意,能拜大人为师,我爹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轼道:“还是去问一下吧。”
“那我现在去问”晁补之说着跑了出去,来到晁端友的房间。晁端友正和夫人聊天,见儿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道:“看把你急的,你不是和苏大人在书斋吗,怎么跑过来了?”
晁补之激动道:“爹,我想拜苏大人为师,苏大人让我征求下您的意见。”
晁端友大喜,道:“真的?”
晁补之点点头,道:“只要爹同意,苏大人就收我为徒。”
晁端友站起身来,道:“那真是太好了,走,我们去书斋。”
两人来到书斋,苏轼见晁端友来了,站起身来,对晁补之笑道:“无咎,你也太性急了吧。”
晁补之道:“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得急一点。”
晁端友开心道:“那明天等我和苏大人巡察完回来后就办个拜师礼。”
苏轼笑道:“不用弄那些虚的,我既已答应收晁补之为徒,那从现在起他就是我的学生了。”
晁端友笑道:“好,都听苏大人的。”
苏轼道:“既然无咎拜我为师,我们私下就别大人长大人短的了,显得有些见外,你比我年长,以后我就叫你君成兄吧。”
晁端友笑道:“好。”
几人闲聊许久后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苏轼和晁端友带着部分官员、衙役前往新城县各处巡察百姓春耕情况、调查民间疾苦。
途中,苏轼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正伛偻正用镰刀割竹笋、蕨菜。他停下马来,走上前去问道:“老人家贵庚啊?”
老翁指了下耳朵,道:“你说什么?年纪大了,听不清楚。”
苏轼上前两步,高声道:“老人家今年贵庚啊?”
老翁道:“七十了。”
苏轼抬高音量问道:“您割这些做什么?”
老翁道:“我割些竹笋和蕨菜回家煮饭吃。”
苏轼关心道:“那您家里的孩子们呢?怎么不让他们来做?”
老翁道:“出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苏轼忽感语塞,只得简单嘘寒问暖一下和众人继续赶路。
晚上,苏轼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晁宅,吃了晚饭只觉心情烦闷在宅内四处转悠着,路过书斋时见里面灯火通明,走了过去,轻敲房门。
晁补之正在书斋看书,见苏轼来了,起身关心道:“恩师今天吃饭时心情不佳,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苏轼道:“没什么,就是今天和一些百姓聊了会儿天,得知了些事情,心中有些烦闷罢了。”
晁补之道:“我爹也时常为此烦心,感叹人微言轻、无法解民之所苦。”
苏轼道:“是啊,身为一方父母官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