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苏轼正逢休息日,一人待在书斋许久未出。据家仆汇报苏轼在书斋不时唉声叹气,甚为烦恼,王弗听后抱着苏迈走进了书斋,对苏迈道:“迈儿,来看看你爹在干嘛?”
苏轼笑道:“你给他说,他听得明白吗?”
“怎么听不明白?迈儿聪明着呢!”王弗笑着将苏迈递给苏轼,道,“别看书了,你都好几日没陪迈儿玩了,迈儿都要难过了。对吧,迈儿?”
苏迈看了眼王弗,眼珠一转,奶声奶气地对苏轼说道:“爹爹许久没陪迈儿玩,迈儿好生难过呢!”
苏轼将苏迈抱到腿上,笑道:“是爹不好,爹这几日冷漠迈儿了!走,不看了,爹陪迈儿出去玩!”说完抱着苏迈朝书斋外走去。
王弗紧随其后,边走边问道:“你刚才在看什么?”
苏轼回答道:“想查阅一些关于太白山的记载。”
“怎么查起太白山了?”王弗不解。
苏轼道:“那日祈雨后明明风雨骤起、当夜降雨,证明山神收到了我们祝祷,但是为何仅下一星半点,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所以我趁今日休息便将记忆中那些记载太白山的书籍尽数翻阅,希望能出些线索。”
“可有收获?”
“算有吧。唐天宝八年,太白山神被封为神应公,天宝十四年被封为灵应公。我朝皇祐五年却将其降为济民侯。我猜想会不会是封爵未充,致使太白山神不悦,所以只降下寥寥雨水。”苏轼揣测道。
“确实有这种可能。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上书官家,改升太白山神为公。”
“宋大人对此事怎么看?”
“我也是刚有此想法,等明日见到宋大人再向其说明吧。”苏轼说到此不免担忧道,“我怕上书后,官家真的封了太白山神为公,但滴雨未至,那时可如何是好?”
王弗淡然道:“既然有了这个想法,那就大胆一试。天意难测,就算没成功,官家也不会怪罪你。”
“好,那我明天就向宋大人禀明此事。”
苏迈见父母一直在闲聊不理自己,撅起小嘴道:“爹娘不理迈儿了!哼!”
苏轼笑道:“爹娘没有不理迈儿。”说着加快步伐在院子里跑了起来,对苏迈道,“我们飞喽!”苏迈被逗得咯咯直笑。
三人在家中漫步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厅堂北边。苏轼之前命人在此处修建一座亭子,再在它的南面开凿一个池塘,引水入池,池塘边再栽种花草树木以作休憩之所。他见工匠正在卖力地进行收尾工作,对王弗道:“你觉得还需要增添点什么,趁工匠们今天还在一起弄了。”
王弗摇摇头:“没什么需要增添的了,此处建好后定会别有一番风味。”
“那就先这样建着,你要是有什么灵感了告诉我,我随时让工匠改。”
苏迈看着远处数名工匠正在劳作,问道:“爹爹,他们在干什么呀!”
苏轼对骑在自己肩膀上的苏迈笑道:“爹让人建个亭子,再挖个池塘,这样等入夏天气炎热之时,你就可以和娘来此处玩耍了。”
苏迈拍着小手欢呼着。王弗看着夫君和儿子,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翌日。
苏轼将太白山神应从候升为公的想法告诉了宋选,征得对方同意后,写了一篇《代宋选奏乞封太白山神状》上书给宋仁宗。没多久,朝廷诏令下达,封太白山神为明应公。宋选接到诏令后,带领苏轼等众多官员再次前往太白山神庙,向山神传达朝廷的旨意。
众人在太白山神庙跪拜后,苏轼诵读自己写好的《告封太白山明应公祝文》。众人再次举行了一系列祭祀活动。
晚上,苏轼坐在已经修建好的亭子里,向南而望,池塘在月色的映衬下波光粼粼。王弗走了过来,为其披了件衣服:“晚上凉,回去吧。”
苏轼抬头看着身边的王弗:“迈儿睡下了?”
“嗯,刚刚哄睡着。”
苏轼伸手拉住王弗,让其在身边坐下。王弗坐定后,看着远处洒满银光的池水,问道:“刚才在想什么?”
苏轼仰望苍穹,回答道:“我在想这雨何时能下,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寥寥数滴,犹如隔靴搔痒起不到任何作用。”
王弗将头靠在苏轼的肩膀上,柔声道:“既然已封明应公,想必太白山神不日便会降下雨来,轼哥哥切莫担忧。”
苏轼点点头,搂着王弗的肩膀,道:“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我最近打算让迈儿开始读书习字,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迈儿也快四岁了(虚岁),循序渐进地识些字也好。”
苏轼低头看着王弗,略含歉意地说道:“我公务繁忙无暇顾及,此事可能要拜托你多操心了。”
王弗笑道:“你忙你的,家里有我来操心便好。”
几日后,凤翔府诸县暴雨忽降且连下三日。上到官吏、下至百姓在雨中奔走相庆。
这天,苏轼邀请朋友来家中做客。众人齐聚亭子举杯同贺天降大雨缓解旱情。宴席中,苏轼拿着酒杯走到宾客桌前,问道:“如果五日不下雨可以吗?”
宾客答道:“五日不下雨就无麦子可收。”
苏轼又问:“那要是十日不下雨呢?”
宾客接着答道:“十日不下雨就无稻禾可收。”
苏轼感慨道:“是啊,若无麦子、稻禾可收,年岁必然闹饥荒,百姓食不果腹就会落草为寇,到时刑狱增多、盗贼猖獗,我和诸位岂能如今日这般安然坐于亭中开怀畅饮?今日我等能在此怡然自得、饮酒助兴,全是这场雨的恩赐啊!”
宾客们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苏轼继续说道:“既然这场雨如此重要,我打算用‘喜雨’二子命名此亭,以纪念此事。”
众人拍手称赞,觉得此举很有意义。苏轼命人笔墨纸砚伺候,挥墨写下“喜雨亭”三字,让人刻成匾额挂于亭上。随后,众人畅饮欢叙着,苏轼即兴填词、作曲一首,一边抚琴一边唱道:“使天而雨珠,寒者不得以为襦;使天而雨玉,饥者不得以为粟。一雨三日,伊谁之力?民曰太守。太守不有,归之天子。天子曰不然,归之造物。造物不自以为功,归之太空。太空冥冥,不可得而名。吾以名吾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