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一。
苏轼、苏辙之前去中岩书院读书是为了散心,如今苏八娘已殁,去那儿便没了意义,兄弟俩决定回家读书。
两人收拾完行李,准备明天苏洵来了后拜别王方便启程回家。
此时王方正在书院教书,苏轼命人传口讯给王弗,想临走前再和她见一面。王弗找了个借口出来,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马车行驶至中岩山脚下,苏轼、王弗下了车,小念对二人道:“你们去转吧,我和阿正在这儿等着。”王弗点点头,随苏轼一同朝山中走去。
寒尽雪微消,冬末的中岩山一片凄清之美。
王弗环顾四周,感慨道:“没想到冬日的中岩山竟是另一番景致。你之前来过吗?”
苏轼“嗯”了声。两人边散步边闲聊,山风掠过,王弗打了个喷嚏。苏轼脱下披风为其披上,王弗脸颊绯红,含羞带笑地道了声:“谢谢。”
苏轼从怀中掏出玉簪递给王弗:“这是我年节在醉客居关扑来的,送给你。”
王弗感慨道:“我也好想去关扑一下啊!”
苏轼道:“你没有试过吗?那下次有机会了我带你去。”
王弗开心地点点头:“你不会关扑后又花钱买了这支玉簪吧?”
苏轼先是震惊,随即无奈地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王弗心细如尘,苏轼随便说的一句话,她都能猜到背后暗藏的信息。
两人这半年的相处让苏轼深深地感觉到王弗非常了解自己,两人在灵魂上完美契合,很多事自己不用说,一个眼神对方便能心领神会。
苏轼亲手为其插上玉簪,夸赞道:“真好看!”
王弗随口问道:“簪好看,还是人好看?”
“相得益彰!”苏轼说完笑了一会儿,突然一本正经地看着王弗,“明天我就要走了,一想到以后难以相见便寝食难安,所以我前几日托人给家中捎了书信,禀明我欲迎娶你的心意……
我想父亲明天来接我时应该会和先生提及此事。”
王弗先是大惊,随即满脸通红,羞涩道:“这……这也太突然了吧。”
苏轼注视着王弗,道:“我七岁时在眉山遇到了一位九旬的老尼,只记得她姓朱,名字忘了。
她告诉我自己年轻的时候跟随她的师父到蜀国宫中做法事,当时的蜀王名叫孟昶,他与贵妃花蕊夫人恩爱有加,情意绵长,两人经常携手坐于摩诃池上纳凉。
他还曾经亲手写了一首词赠予花蕊夫人,我记得前两句是‘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我当时年幼,还不懂男女之情,后来回想起来蜀王与花蕊夫人的爱情故事便心神向往。”
他伸手拉住王弗,柔声道,“从今往后,我只愿执汝之手,与汝偕老。别的我不能保证,但是我可以保证娶你之后绝不纳妾,今生独宠你一人。你愿意嫁给我吗?”
自古男子纳妾本是常事,王弗虽然在戏本上听说过前朝有人不纳妾、专宠正妻的故事,但古往今来照做者寥寥。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对自己说出此话,震惊中暗藏喜悦。
苏轼见她半天没回应,心念着难道我太心急了,她不同意?
也是,虽然我们相识许久,但相知才半年,是有些仓促了。
转念一想,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夫妻成婚前只见过一面或者连面都没见过,我与小弗相知半年也不算太短。
他再度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王弗神游的思绪被苏轼拉了回来,低头羞涩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苏轼听后心花怒放,一把将其拥入怀中,许久才缓缓松开,深情对视片刻,低头吻了下去……
翌日。
苏洵带着礼品上门拜谢王方这段时间对苏轼、苏辙的教育与照顾,顺便表明欲与他结为亲家之事。
王方一直很喜欢苏轼,自然满心欢喜答应。
苏洵等人拜别王方后驱车回家,刚一到家就听闻史瞿带着女儿史萱苒来了。
苏洵带着众人来到前厅,苏轼、苏辙拜见史瞿后落座。
苏轼对史瞿道:“史妹妹没来吗?”
史瞿回答道:“来了,萱儿刚才和你娘出去了。”
“谁说我呢?”史萱苒说着和程夫人一同走了进来。
苏轼、苏辙闻声看去,只见程夫人身边跟着一名身材婀娜、紫衣翩翩的女子。
苏轼笑道:“史妹妹来了。”
史萱苒脸蛋肉乎乎的,眼角略微低垂,看上去楚楚可怜,和王弗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她对苏轼笑了下,跑到苏辙身边,拉着他的袖子,央求道:“子由陪我出去玩。”
史瞿对女儿喝道:“萱儿,你这做姐姐的没个姐姐的样子,成何体统!”说完对苏洵呵呵一笑,“萱儿被我惯坏了,苏兄莫要见怪!”
苏洵笑道:“哪里的话,萱儿从小活泼可爱,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在这儿不必见外。”
程夫人见苏辙无动于衷,劝他陪史萱苒出去玩会儿,大人们正好有事要商量。苏轼听后也随二人离开。
一路上,史萱苒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苏辙无奈地说道:“你嘴不累吗?”
史萱苒在苏辙胳膊上掐了一下:“好哇,你敢嫌我烦!”
苏辙疼的叫出声来。苏轼在一旁看热闹不由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笑!”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说完看了对方一样,又异口同声地“哼”了一下。苏轼再度捧腹大笑。
随后的日子,苏、王两家经过下草贴、下定贴、缴檐红、回鱼箸、下定、下财礼、结日子、过大礼、铺房等一系列环节,终于迎来了苏轼和王弗大婚之日。
六月。
迎亲的队伍在炎炎烈日下缓缓行进,队伍中装饰喜庆的马车显得格外耀眼。
宋朝迎亲可选择轿子或者马车,由于王家位于眉州青神,离眉州眉山尚远,苏家的迎亲队伍一大早便启程,经过半天的路程,终于在接近晌午的时候赶到王家。
马车在王家门口停下,王方命人盛情款待迎亲队伍的众人,并送上彩缎。喜庆的乐曲奏响,寓意着催妆开始了……
听悠阁。
王弗已去家庙拜过先人,禀明今日出阁。
此时的她身着喜服,头戴簪花,杏眼朱唇,绯红的脸颊上堆着笑。
小念和几个丫鬟为其梳妆完毕,打量着王弗,夸赞道:“小娘子今天真好看!”
一旁的丫鬟笑道:“小娘子哪天不好看?”
王弗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含羞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