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缲车。牛衣古柳卖黄瓜。
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
苏轼·《浣溪沙》
……
江南初夏,本应是荷花遍野、稻香初飘的时节,本应是南北村落里缲车响
动、瓜果成熟的季节。
但弘治十七年的初夏,大明的江南各地却依然干旱无雨,岳炎虽有游览的兴致,却因为身边陆续过往的逃荒灾民和遍地的饿殍而意兴阑珊。
场面看起来有些不忍,但毕竟是难得的、也是岳家第一次“团建旅游”,岳炎也得一路施舍着,带着一行人边走边玩。
朱厚照带着他的四大金刚自己走,岳炎估计是怕暴露行藏,也或者担心目标大有危险,也就不去管他,说好了在南京见面。
这一趟,岳炎带了齐婉儿、铁铖、刘福、柳南、王银等帮手和几十个家丁,齐云虽然与女儿分别也不舍的很,但想着是在公子身边,也未尝是坏事。
与父亲告别齐婉儿哭了好一通鼻子,待出了苏州就变了人一样。路上帮着散发些粮食、药品、口罩,干的兴致勃勃,像个小女孩儿一样看着各处景物也都开心的不得了。其实这些精致她大多见过,但不是第一次跟岳公子出游嘛!
齐婉儿的兴高采烈,岳炎看了不由感叹,果然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嘞。
启程那日,岳家老小都来送行,马氏和岳思娥自然是泪眼婆娑,十五年来第一次要跟岳炎分别,还是很割舍不下的。
岳炎心里也不舒服,但嘴上却说着把新店开张安排好,八月十五一定回来过中秋,我的家在苏州!
出门之前,岳炎跟父亲有过一次深谈,岳彬道:“炎儿你有万般好,这次出门还需谨记一个道理。”
岳彬告诫儿子,要有些心胸容纳,在苏州有朋友亲人依仗可以任性些,到了南京就不是那回事了。
苏州三品大员就顶天了,但南京却是二品多如狗、三品满街走。
南京是留都,衙门林立又多有勋贵人物,若不小心谨慎的,一句话不留神就得罪了谁。岳彬再三叮嘱,这趟出门是求财不是求气,若是再由着性子胡来,只怕生出祸端。
岳炎心里也赞了父亲,看来官油子不白给。自己这睚眦必报的性格,上一世也因为吃了不少亏,后来才注意了些。可来了这一世变成十五岁,多少还是受了些年龄的影响,再加上连连被人欺负,就快意恩仇了。岳炎打定主意,这趟去南京,一定收着些脾气。
朋友多了,路才好走嘛!
……
……
难得出趟远门,岳炎路上也不着急,一路湖光山色、美不胜收,岳公子带着众人四处游玩,算是员工福利。
其实岳炎也想看看,五百年前的这些景物与自己那一世的山河有无区别,看过却发现,未经人工修饰的才是巧夺天工的。
众人先是去了鼋头渚看太湖。能与公子把臂…哦,同舟而游,齐婉儿幸福的小脸红扑扑,总算把那几个比下去了。小萝莉、邝家大小姐、还有清倌人谁曾跟公子一道出游过?想着这些,齐婉儿心里免不了生些小得意。
泛舟太湖大家具是陶醉,刘福、张九哥都开心的哇哇大叫,只有憨货铁铖大煞风景,突然来了句:“太湖上没有水匪吧?”
搞得大家悻悻而归。
游了惠山的天下第二泉,又去了南直隶的茅山,走了几日终于来到应天的句容县。见还有一天行程就能进南京,岳炎索性让王银、柳南和冯萧、栾洪带家丁团提前开拔赶路去安置住处,自己带了几个心腹在句容住下,当然,两车蚝油还是留在岳炎身边的。
铁铖操练民团时,岳炎让他找些帮手来,恰好憨货有三个同袍也在直浙做私盐买卖,分别是冯萧、栾洪和马三友,就请了来担任民团和岳家家丁的教习。
冯萧等三人也是宣大募兵出身,跟铁铖是义乌同乡,都是一身马上马下俊功夫。在宣大边关杀过鞑子、立过军功,也因为不满校官冒功愤然退伍。
三人跟铁铖一样,都是耿直汉子,见岳炎诚心相待,就做了投靠打算,日常操练民团无比用心。这次出门,铁铖惦念着公子安危,就带了冯萧、栾洪一道,让马三友在苏州继续练兵。
安排好了行程天色已黑,岳炎等十几人就在句容城外范家客栈住下,这一处客栈最是兴旺,大小房间和十几个套院几乎全住满,岳炎多给了银钱才赁下个不大的套院。
或许因为多收了钱,掌柜的和伙计们客气的不得了,又是打水送毛巾擦脸,又是帮着栓马车喂牲口的,倒让岳炎等人觉得欠了人家。
两边院子都有住客,听着也是人声喧闹、牛马叫唤,岳炎出院转悠,迎面碰上几个家丁模样的,簇拥着一位二十出头、头戴墨色方巾、着深绿色儒衫、满脸贵气模样的公子。错身而过,大家相互点头微笑致意。
岳炎感慨,苏州虽好也是乡下地方,这还没到应天府,周遭都是这般非富即贵的人物,也就对南京之行颇多期待,希望自己的酒楼生意能多些这样大富大贵的客人,才会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嘛。
这范家客栈规模可是不小,前面三层小楼,一楼有酒菜熟食供应,但仅限住店客官并不对外做生意,这很符合岳炎的“专属尊贵感”审美。二楼三楼隔出几十个房间都住着客人,后面十几个套院具是粉墙黛瓦、花木繁茂,显得精细雅致。
客栈又在客店中央修了一处庭院,内有池塘轩亭,还有一个气势恢宏的戏楼。岳炎心想,这要在后世,恐怕是五星级酒店都不曾有的气派。
与岳炎的游逛心情不同,齐婉儿对这一趟是满满的幸福感,到底还是占了一个公子的第一次嘛!
华灯初上,敲门声响起,打开门是九哥。听公子叫她去屋里说话,齐婉儿心跳的七上八下,心说这岳炎也是猴急了,一没拜堂二没成亲,大夜下就让自己进屋,莫非是看没了管束?
再说…再说人家还没有梳洗打扮好呀!
正胡思乱想到时要不要象征性的抵抗一二,来到岳炎屋子,却见几个人都把棍棒兵刃抄在手里,吓得邻家女孩脸色变白。
“婉儿姐姐莫慌。”岳炎面露腆色,神秘兮兮的低声道:“咱住进黑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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