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讷与朱达的粮米争夺如火如荼,愚园旁的一处大宅里,几个老头子却是牢骚满腹,根本没有心思去看热闹。
这几个人,都是南京酒楼商会的副会首。
明月楼开张,商会定了十天包席,邝讷岳炎那边竟然毫无动静,既不见上门求饶、也不见败走迹象。
更让人气愤的是,邝讷根本不讲规矩,把酒席价格翻了三倍。往常一千两可以包十天,如今却要花费三千两。
对于岳炎,老头子们根本不放在眼里,一个娃娃而已。值得让他们提高警惕的,是江南第一家的承德郎邝大员外。
南京十六楼的东家都是豪富之人不假,可这银子投进去连水花都不见,张星会首的章程确实有用吗?
“邝讷不讲规矩、不按套路出牌啊!”南市楼的东家武邑揉着脑袋道,眼睛却是看向了张星。
“会首,我等接下来该如何破局?”众人纷纷迎合道。
张星会首五十多岁年纪,面颊红润,一看就知道保养的很好。他今日头戴纶巾、身穿大袖宽袍,腰系革带、足蹬乌靴,一副富家员外打扮。
不过张星此时也是紧皱眉头,道:“舍不得小钱,就得让邝讷牵着鼻子走,南京十六楼同气连枝,不能让明月楼破了规矩,诸位难道不知苏州四大楼如今是怎样田地?”
“那我们还要继续扔银钱?”武邑不解道。
“你们都是木头人,不知道去明月楼挖人吗?去,都去,把明月楼的厨子账房跑堂挖干净,看他邝讷还怎么作妖!”被众人质疑,张星明显生了怒气。
“挖了,给两倍月例才挖来三五个普通伙计。”几个东家无奈道。
“那就给三倍、四倍,我不信财帛动不了明月楼的人心!”张星瞪了几人一眼道。
张星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道:“且让他再张狂几日,过几天我们便拿出商会章程,到应天府告他一个欺行霸市、哄抬物价,应天府若是不封明月楼,我们十六楼带着南京所有酒楼饭庄集体罢市,闹大了看邝讷怎么收场!”
“老爷,明月楼派人下书了。”一个下人急匆匆跑过来。
张星撕开信封,几个副会首连忙凑过来一起观瞧,信的内容很简单:“敬谢商会垂爱明月楼,十日后明月楼包席涨至纹银四两每桌,三日内预定,可享受八折优惠,敬请各位会首东家赏脸!邝讷、岳炎百拜叩首。”
一笔瘦金体,干净利索、潇洒大气。
“啪!”
清脆的响声过后,一只名贵的青花茶盏被张星摔得粉碎。
……
……
南京锦衣卫和应天府联合侦查的前湖刺杀案,终于有了眉目。
锦衣卫把所有黑衣死尸按个画像、逐户寻访,终于摸到南城珍珠巷的那处三进套院。
消息不知何时走漏了,等衙役和锦衣卫冲进宅院时,主人一家全被人割喉而亡。
差人们细细搜查了宅院,在祠堂里发现密室入口,里面却空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
锦衣卫们又摸索着,找到白虎皮太师椅扶手上的机关,露出那间二重密室,屋内纸张遍地、狼藉一片,显然是走得匆忙,来不及销毁。
这间原本儒雅的书房正中间挂着一幅画像,画中人物无头赤背、手持铁盾巨斧。
“刑天,这里是刑天的老巢!”一个锦衣卫百户惊呼道。
刑天,体型硕大的上古巨人,曾是炎帝手下大将,被黄帝斩去头颅。失了首级后,刑天以双乳为眼、肚脐为口、操干戚以舞,再战黄帝。
在应天府有一个传说,民间有个神秘的刺杀组织,以“刑天”为名,组织里高手云集,均是百战不死的军士出身。
刑天杀人只为钱财、不问善恶,只要出得起钱,他们不杀目标誓不罢休。
南京城几十年来曾出过多起惊天大案,被杀之人中有伯爵勋贵、有朝廷命官,也有富商巨绅,可这些案件最终都是找不到凶犯不了了之。
几十年来,“刑天”之名慢慢在应天府流传开来,是南京上等人中公开的秘密。
如今刑天已经三四年未曾露头,也或许这几年他们所杀之人并没有震动朝野,但这次他们又出手了,而且是在前湖禁地出现。
也难怪刑天老巢暴露。
在锦衣卫的记忆中,似乎从来就没捉过、杀过任何一个刑天的杀手,而这次前湖刺杀,刑天的黑衣人死了十几个,几乎是这个地下组织最惨痛的一次失败。
“接下来,刑天会不会疯狂报复?他们会不会对我们出手?”领头的锦衣卫副千户和几个百户、总旗们心中涌起惊涛骇浪,脸色已经被吓得惨白。
……
……
太平桥,邝宅。
岳炎一脸严肃,把几张纸放在朱厚照面前,这是应天巡抚官韦派人送来的。
岳炎明白,这是对方示警,不要再把应天巡抚当成棋子来用,有本事自己去查案。看来,岳公子祸水东引到曾经的俏寡妇周氏身上的计谋被识破了,官巡抚发怒了。
不过,这几张纸还真的让人大吃一惊。
五张纸上,分别画着五个人相貌,大致可以看出是朱厚照、刘瑾、张永、钱宁和石文义。
在朱厚照画像下方,用朱砂写了五个大字:“宜文不宜武!”
有人要杀朱厚照,要杀大明的太子皇储!
朱厚照气得浑身发抖,四大金刚各个面露惊容。
“先别着急,人家说宜文不宜武,说明这次的刺杀对象不是你!”岳炎淡淡说道:“而且刑天老巢被攻破,他们会销声匿迹一段日子。”
朱厚照不公开身份,岳炎也不去询问他得罪了谁。但很显然,朱厚照也是刑天的目标人物,只不过买家的要求是杀人于无形。
朱厚照的心里七上八下、震惊异常,突然眼珠乱转,心里想着自己之前身染疟疾,究竟是时运不济,还是被人故意下毒?
若是时运不济,为何只有自己染病?
若是被人下毒,那对方的布局从何时开始的?
大明的科技还没有先进到发明带病菌蚊子这种“生物武器”,但如果有人刻意安排,只要让朱厚照沾染到疟疾病人的衣物被褥,或者喝下污染的水,都有可能感染。
“厚炜啊,二弟啊,你就这么想大哥死?”朱厚照咬着牙,在心里暗暗恨着:“京城刺杀不成,到了南京也不放过!”
想着想着,朱厚照又是一惊,自己微服私访江南,京中只有二舅舅和詹事府等少数人知晓,二弟是如何知道自己行踪的?
自己来南京是受了二舅舅张延龄嘱托,来大报恩寺为母后还愿的……
难道是…二舅舅?
二舅,你为何想我死?二弟许了你什么好处?母后可知晓你做的这一切?
“师父,我这里还有三万两银票,想入个股也跟朱达斗一斗!”朱厚照眯着眼道。
……
下人来报,大理寺右司正伍文定大人有要事来访。
伍文定进门也不废话,黑着一张脸对岳炎道:“张存出狱了!”
张存?
那个灰面鼠须的张存?
那个前苏州吴县典史张存?
那个被下死牢,待秋后问斩的死囚张存?
他怎么会被释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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