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脱险
少年的出现,令场间形势一变,几名忠义社弟兄趁机反杀,打得金兵节节后退。
少年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忽生警兆,纵身跃到一堵残垣后。
十余枝箭矢从雨幕中破空而至,因着雨声的掩护,闪电般扎进了几名忠义社弟兄的身体。
小队金军骑兵旋风般驰过,大叫道:“千户有令,有宋军接近,急速撤退。”
剩下的金兵顾不得少年,追着骑兵而去。
少年看了那几名忠义社弟兄一眼,想起地窖中的女子,匆匆赶回。
移开桌子,打开了地窑木板,少年俯身向里小声唤道:“金兵退了,小娘子可以出来了。”
赵嬛嬛一听,心神一松,顿时支撑不住,反而晕了过去。
隐约瞧得的少年见那女子身子一软,歪歪斜斜的倒了下去,吃了一惊,赶紧跳了下去,伸手一探鼻息,这才放下心来。
想来这女子被金人掳来,随二圣北返途中受尽了苦头,此时逃出生天,心神激荡之下才晕了过去。
少年担心金兵去而复返,想着此地不宜久留,便伸手将赵嬛嬛抱了起来,送出了地窖,自己也跟着跃了上去。
少年将赵嬛嬛负在背上,提起朴刀出屋直奔村后不远处的山林。
此时忠义社的弟兄们早已尾追金兵而去,村庄里早已空无一人。
少年冒雨向东奔走了数里,又折向东南,行数里之后入山,沿着一条山间小路来到一座山峰的破落寺庙之中。
宋辽并立时期,两国密谍无数,又多以游僧、商人、使者身份潜往敌国,所以河北民间寺庙甚多。
如今辽国已灭,中原陆沉,兵荒马乱的年代,寺庙也多有废弃。
山峦起伏,延伸向远方,那里是被誉为“天下之脊”的太行山。
在古人心中,天下之山,莫大于太行。西晋《博物志》曰:按太行山而北去,亦不知山所限极处,亦如东海不知所穷。
太行山地势险峻,山地受拒马河、滹沱河、丹河等切割,多横谷,为东西交通重要孔道,最有名的便是太行八陉,历来被视为兵家必争之地,战火不息。
如今,南北纵横千里的太行山里藏着无数的抗金义军。
此时大雨渐息,赵嬛嬛悠悠醒转,正巧与少年看着自己怔怔出神的目光对上,本能的双手抱肩,缩起了身子,一脸惊惧之色。
少年回过神来,眼睛里泛过怜悯之意,露出浅浅的笑容,小声说道:“小娘子别怕,这里很安全。”
赵嬛嬛发现自己一身已然湿透,丝绸衣裙尽数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害怕之余,又羞又窘,只好将低垂着头,用双手将自己抱得更紧一些。
少年见她身子瑟瑟发抖,才发现自己忘了生火,起身转到寺庙后堂柴屋寻了些柴火出来,生起了火。
少年远远坐开,对赵嬛嬛说道:“小娘子,到火堆边烤下衣物吧,省得受凉感了风寒就麻烦了。”
赵嬛嬛抬起头来,见少年远离火堆,心中稍安,感激的点了点头,坐到了火堆边,顿时感觉好了不少。
“阿嗤!”
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看着赵嬛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赵嬛嬛歉意的看着她,小声说道:“小哥坐过来些吧,别着凉了。”
少年嗯了一声,起身坐到了她对面。
赵嬛嬛看着拨弄着火堆的少年,小声问道:“多谢小哥救命之恩,不知小哥该如何称呼。”
少年不知在想些什么,漫不经心的回道:“我叫徐宁,小娘子呢?怎么称呼?”
赵嬛嬛神情一黯,幽幽说道:“本……妾身赵嬛嬛,开封人氏。”
“赵嬛嬛?”
徐宁喃喃说道,猛然抬起头来,一脸惊容的问道:“柔福帝姬赵嬛嬛?徽宗二十一女?”
赵嬛嬛没想到这乡野少年居然一语便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心中也是惊疑不定。
徐宁却没注意,想起先前之事,追问道:“先前让我救你的那男子是谁?”
赵嬛嬛一愣,想起再次落入金人之手的皇兄,心情一下沉重起来,叹道:“那是妾身的三哥。”
徐宁听罢,一脸懊恼之色,低声自语道:“早知道是郓王赵楷,拼死也要将他救下来,如此,中原或许还有救。”
赵嬛嬛一脸诧异的望着他,总觉得眼前这少年有些奇怪。
徐宁在那里长吁短叹了好一会,这才看着赵嬛嬛认真说道:“殿下的九哥赵构已经在南京应天府称帝,要不要我护送你去南京?”
赵嬛嬛一听,立时高兴起来,小声说道:“原来还有九哥没有蒙难啊,这下父皇与皇兄有救了。”
徐宁看着她,神情古怪,叹了一口气,说道:“自殿下的九哥康王赵构临危受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以来,义士多来相投,广聚兵马,坐拥二十万众。京师被围,二圣久困于皇宫,苦盼援兵不至。然而康王自始至终,未有举兵相救之意,身边黄潜善之流包藏祸心,一心只想从龙之功,得受富贵荣华。赵构目无父子之恩,心无君臣之别,枉顾二圣之信任,避敌于东平咫尺之间,坐视京师城破,二圣被俘,此为汉人历朝以来之奇耻大辱也。今二圣刚离京师,康王坐拥雄兵而不思救,反而避敌于南京,密谋于黄潜善之流,僭越为帝。”
说到这里,徐宁一脸的讥讽之色,说道:“殿下指望你九哥赵构迎回父兄,怕是水中望月一场空。不过你若是回到南京,想来性命不会有碍,等将来安稳下来,自然也能享受一国公主应有的待遇。”
赵嬛嬛脸上露出一丝恚怒之色,说道:“九哥既已即位,便是大宋天子,你怎可对天子不敬,出言诽谤,这可是死罪。”
徐宁摇了摇头,说道:“虽说赵构最后逃去了杭州,得以偏安江南,使大宋皇统得以延续了一百五十余年,但中原大好河山就此沦于金人之手,我对他可没什么好感。而且,有传言说,第一批北上的,殿下的十八哥信王赵榛也逃出了金营,在五马山举起了抗金的大旗,赵榛还是不错的,不仅愿遵赵构为帝,还愿以自己的十万义军为前驱,与赵构北南夹击,为大宋收复中原。只可惜啊。”
赵嬛嬛压抑着对眼前这少年的一肚子疑问,忍不住问道:“只可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