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邸店,林彻等人回来已经有段时间了。
因为停驻了自家阿郎,所以邸店没有接待外人,原本住的客商也花钱给他们转了店。
所以没什么事的人都在店堂里消遣喝茶,谈论今天在安溪城里见到的趣事。
虎子正和一帮稚虎营的少年吹嘘自己今日的神勇,唬得一帮少年一愣一愣的,一个个对自己今日没有参与,而捶胸顿足,恼恨自己为啥就不知道跟着阿郎呢。
“那时,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老实说,我心下还是有点慌张的,只听阿郎一声令下‘宁蓝,矢锋,杀穿她们!’小七哥挥舞双锏开路,我和阿郎一左一右,我大刀一轮,断胳膊断腿的,飞了满天,你们是不知道啊,呵,喷出的血就跟,就跟泉水一样把我全身有湿了个透。”
虎子停了下来,慢慢喝着水,顺带调调大伙的胃口。
他身边的董晋等得心急,就重重拍了一把虎子的左肩,“别墨迹啊,后来咋样了,快点说啊。”
虎子‘哼’了一声,眉头邹了一下,然后又慢慢舒张开来,“别急嘛,总得让我喝口水啊,话说,那群壮妇拿着各式刀枪往我身上招呼,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是一刀一刀砍过去,也就比刚才我喝水的时间长那么一点,我们就把十几二十个壮妇杀穿了。这时候,你们猜怎么滴,嘿,后面的那伙追兵也到了,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三个人是不是该趁这个机会赶紧溜啊?哈哈,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咱家阿郎就是不一样,当下又是一声令下‘宁蓝!虎子!倒卷珠帘!把这群母猪赶过去!’哈哈,带劲吧,把这群母猪赶过去!现在想起来都好笑,哈哈哈”
“哈哈哈……”
一帮少年听到这里,也是哄堂大笑,真是佩服自家阿郎,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玩闹。
“虎子,你,你身上流血了!”
周十三指着虎子左肩下得胸前,众少年顺着看了过去,果然上面淌满了鲜血。
“呀,虎子你受伤了!”
朱六福的嗓门特别大,震得店堂里一阵嗡嗡声。
林彻原本抱着小白躺在一张躺椅上假寐,听到虎子受伤,立马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在虎子身上打量了一下,便开口吩咐,“去把白郎中请来!然后按演练过的那样,去做救治准备!”
众少年也不磨蹭,得了命令立时四散开来,忙中有序的去做各种准备了。
“虎子,把衣服脱了!”
“阿郎,没事,小伤口!”虎子还有些遮遮掩掩。
“脱!这是命令!”
“哦。”虎子这下不得不遵命了,既然要脱也就很是利索的把袍子扒掉了,露出了上身的肌肉噶哒。
林彻仔细一看,虎子身前大大小小五六道口子,不过都是很浅的伤口,因为洗过水,有些蔫蔫的发白,最大的一道口子是从左肩拉到了胸膛上,足足五六寸长,幸好不怎么深,应该之前已经止住血了,但是被董晋那么一拍,口子又裂开了,似乎还加深了。
白郎中很快就来了,少年们的各种准备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白悦仔细检查了一边,“虎子,下身可有伤口?可别伤了命根子哟?”
看着伤口不严重,白郎中还有心情跟虎子打趣。
“没!没有!我保证说的是实话!”
虎子是真的怕了,害怕一个不对,就让林彻命令他当众把裤子也脱了。
林彻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虎子一眼,“我说你是不是真的傻!?受伤了不知道说!?不管大伤小伤,一旦有了机会就得赶紧处理!知不知道,小伤口也可能要了你的命!知不知道什么叫破伤风!竟然还敢伤口泡水!嫌死得不够快么?”
又环视了一下众少年,提高音量,“你们都一样!听到了吗?”
“喏!”
之前林彻自己没有受一点伤,加上三人都是满身的血,看不出有伤口,也就没往受伤这回事头上想,若不是董晋这一拍,恐怕真的被虎子糊弄过去了。
“宁蓝!你该不会和虎子一样吧,是不是也有伤不报!”
宁小七讪笑着,“阿郎,俺身上就一些小伤口,不用缝针的!”
哈,宁小七这是患了林彻针法恐惧症了。
“卧槽!还真有!要不要缝针是你说的算得吗!?过来,自己把衣服脱了!裤子要不要脱!?芷娘铃娘,你们出去!”
“不用不用,都在上身,不用脱裤子!”
“那好吧,那你两可以留下。”
芷娘听到可以留下,差点欢呼出来。
宁小七也把袍子一脱,嗬,还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一身腱子肉,紧砸砸的。
上面也横七竖八的布着十几道口子,比虎子身上还多一倍,不过最显眼的还是那腹部狰狞丑陋的旧伤疤。
“我说你们一个个倒是胆子肥了哈,敢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看后面怎么收拾你们!”
林彻是三分气,七分恼!
“郎中,给他们上全套!全部酒精清洗到位!痛死他们!可缝可不缝的,一律缝!”
“啊!?阿郎饶命啊,我下次不敢了,放过我这一次吧!”虎子被吓到了。
“哼,知道怕了!?”
“阿郎,我真的怎么处理,酒精也不宜多用,稍微涂一点就好,太多影响伤口愈合。”
白悦倒不是给虎子求情,而是出于几百头猪崽身上得到的医学经验而已,对医学,白郎中还是很较真的。
“那好吧,你看着处理,惩罚就以后再说。”
林彻也就是嘴上吓唬吓唬他俩。
白悦先是把虎子身上的大伤口先止血,还好,没伤到什么大血管,稍后就应该能止住。
然后在给他其他几处伤口用盐水仔细清洗,然后抹上一点酒精,然后拿出一种膏药剪成一指宽的长条,横着把伤口拉拢起来贴紧。
这是受林彻启发,模仿膏药制作的创可贴,因为透气性还不好,所以不能全部盖住伤口,现在只是起到把伤口拉拢起来的效果,用于这样的小伤口。
贴完之后还要包几层透气性好的细麻布。
处理完这些,才开始正式处理大伤口。
这时,邸店的活计进来通报,赵鹤云前来拜访。
“恩?这都快晚饭时间了,他来干什么?想蹭我饭么?堂堂宗室应该不至于吧。”
林彻嘀嘀咕咕的没想明白赵鹤云的来意,“让他直接进来吧。”
林彻懒得讲那些虚礼,主要是懒得出去迎接。
…
赵鹤云在邸店院子口等候,因为事先没有递拜帖,所以即使林彻不是在家中,不过是自己的产业,赵鹤云也当是去他家中拜访一样的礼节,先让人通禀。
还以为林彻也会按礼节出来相迎的,没想只是伙计出来告知可以直接进去。
赵鹤云倒没有特别着恼,自我安慰的说了一句,“这林小哥倒是真不拘小节呢,乐燕,下来吧,咱们直接进去。”
只见一个侍女把赵乐燕扶下了马车,赵乐燕嘴角微微一翘,“林小哥将来必定不凡,非常之人和凡人总会有不同的嘛。”
赵鹤云和自家妹子并行进去,到了店堂门口,闻到了非常浓郁的酒香,微微皱了下眉头,心下当即有些不喜了,若是在饮酒作乐却不出来迎客,那就实在不是一般的失礼了。
没等他发作,细心的赵乐燕扯了扯他的袖子,“兄长,莫急,进去再说。”
细语春风,抚平了赵鹤云的些许不满。
进到店堂,赵乐燕入眼看到两个赤膊的上身,心下一惊,哎呀,自己可还是一个小娘子呢,不过待看清原来是在治伤,那还好,不讲究的话,也不算太失礼了,而且好像这治伤的法子好奇特啊,看看似乎也不会怎么样,这里都还有两个小娘子在呢。
赵鹤云也被这治伤的法子吸引了,原来他们看到的正是白悦拿着勾针,在将虎子的伤口缝合起来。
于是两人也没有出声打扰,就这么兴致盎然的静静看着,直到白悦打完结,林彻转过头才发觉赵家兄妹的存在。
“哎呀,原来乐燕姐姐也来了呀,林彻有失远迎,实在失礼了,见谅见谅。”
林彻赶紧揖手打躬,做出一副诚恳的认错态度。
也就是赵家兄妹豁达,本就没有计较,这会也懒得拆穿他。
“呵呵,林小哥,是我兄妹唐突来访,倒怪不得林小哥了。”
“来来来,两位这边请,铃娘,点茶。郎中,你继续,把宁蓝也给治治。”
林彻把赵家兄妹请到一个方桌前,在椅子上坐下,这时候民间也是用这样的桌椅的,何况这是在邸店,肯定没那么讲究。
赵家兄妹也不是那种死板的人,对这个还是比较能接受的。
赵鹤云刚一坐下,便先开了口,“林小哥,我看你们这治伤手法很是奇特,我从来没有见过可以把人伤口用针线缝起来的。”
“哦,这个呀,是我瞎弄的,不过我家一个郎中说古时医书上便有这个法子,只是似乎失传了,又被我瞎弄出来了,看到宁蓝,也就是那个高个子腹部的那条旧伤了没?就是我亲手缝的,哈,他们都说缝得太丑,可我看也还不错啊,多有气势!”
林彻真是王婆卖瓜。
赵乐燕看来一眼那伤疤,扑哧一声笑出声,“见谅见谅,没忍住,不过,真的丑。哈哈哈哈……”
这赵乐燕笑得花枝乱颤,那饱满颤得更是厉害,看得林彻只咽口水。
林彻强行转开目光,心里不停的默念,“我还是个孩子,我还是孩子!”
“林小哥真是不同凡俗啊,竟能想出这种神技。”
赵鹤云很是感叹,一时还找不出词来称赞。
“这不算什么,前几天,我们还救了一个人,肠子都掉出来了,我们硬是救回来了,把他肚子缝得好好的,想来,现在应该是活得好好的吧。”
林彻只想随便说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免得失态了。
这娘们笑点怎么这么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