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大厅中气氛依然浓烈,觥筹交错,大家都是兴致盎然,欢声笑语。
酒好,菜也好,今日陈府的寿宴很是成功,开头听了一段精彩纷呈,惊险交加的传奇故事,而后的美酒美食更让众人觉得今日不虚此行,俱是全所未有的体验。
“诸位贤达尊长,且暂给鄙人一点时间,容我陈家子弟为家父献上贺寿之仪。”
陈海升站起身来,拍拍巴掌,清脆的掌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哈哈,我等都忘了这一茬了,今日实在过于高兴了,海升贤侄你便开始吧。”
“对,让我等看看陈家子侄的孝顺之行,见证陈家兴旺之姿。”
厅中又燃起了兴奋点,众人都是好奇今日会有什么新奇的寿礼。
“感谢诸位的赏光,那就有鄙人先开个头,鄙人愚钝,为贺家父寿辰,敬献上摆件一尊,愿父亲大人松鹤延年,寿比南山。”
陈海升摆了摆手,四个壮汉吃力的抬着一个精美的木箱子,放在厅中。
陈海升走过去,亲自打开木箱,连四面的箱壁都是活动的,平放到地上,露出里面的内容。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有些晃眼,稍后才发觉,原来是一座金山,一座金子打造的南山,南山上是翠玉雕刻的松树,还有白玉雕刻的仙鹤,还是那么的精美绝伦,栩栩如生。
“嗬,陈家真是大气啊,这座金山怕是得有三五百斤吧,啧啧,这怕是不少于一百万贯了。”
“哈哈,咱泉州市舶司如今一年的税收也差不多就是一百多万贯了,陈家果然豪奢啊。”
陈思进看过寿礼后,显得很高兴,却不是因为这礼物值多少钱,他老人家已经过了对钱感兴趣的年纪了,高兴的是儿子对自己的孝心,为了这个寿礼,怕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吧。
一旁的林彻也感到有些咂舌,卧槽,原来自己娘亲家里比自己想得还要有钱啊,牛逼啊。
接下来是陈老爷子的三个弟弟,都没啥特别的,也就是一些古董字画,也不算很值钱,比钱谁能有他这个大哥家里多啊。
然后是七八个堂侄,其中有些新意的一个是那个秋萍的丈夫送上的一块奇石,酷似一艘杨帆起航的巨舟。
还有一个是那娟娘的夫君,这个一脸书卷气的中年人献上一副巨大的寿字,这个特别就特别在,是由九十八种不同写法的小寿字组成了一个大的寿字,合计九十九个寿字,意味深远。
最后一个献上的是由夫妻二人一同手抄的佛经一百卷,也算是有心了。
等这些人轮完了,他们的儿子还不够资格上前献礼,这下也就只剩林彻了。
“思进贤弟啊,现在就轮到你的宝贝外孙了,林小哥,你是千里迢迢赶来的,可得有点让人大开眼界的寿礼才是啊。”
赵居静打趣着林彻,其实内心也很想知道这个不凡的小家伙会不会再次让人眼前一亮呢。
“回赵公,小子一直待在家中,家乡乃是穷乡僻壤之所,没见过什么世面,恐怕拿出来的寿礼要让大家见笑了呢。”
“哈哈,庆儿,你如此年纪能不畏艰途千里迢迢来探望老头子我,就已经是最好的寿礼了,至于其他身外之物,老头子也不需要,有你们的孝心就足够了。”
陈思进急忙开口,预先替林彻解围,就是害怕林彻仓促之间没来得及准备拿得出手的寿礼,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
“嘻嘻,外公,那庆儿就随便送上几样了,您可莫要嫌弃哦。”
“不嫌弃,不嫌弃,只要是庆儿送的,就是一片纸老头子也高兴。”
“那好,我开始了哦,虎子!献礼!”
林彻朝大厅外喊了一声,话音刚落,却见门外进来一只斑斓猛虎!
众人皆是一惊,有的吓得当即离席欲走,只是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一个半大小子举着虎头,披着虎皮走了进来。
呵,吓死人了,还好是虚惊一场。
“外公,这是庆儿在来的路上,亲自带人围猎的猛虎,做最后一击的便是眼前这虎子。”
陈老爷子一听,很是欣喜,踱步上前,仔细的摸着虎皮,又细细的看看虎子,眉开眼笑,既喜欢这猛虎之皮,又喜欢虎子这个如猛虎一般的人,有如此伴当在外孙身边,乃是一大幸事。
厅中众人知道了林彻三人就能搏杀十倍于自己的贼人,对他亲自带人猎虎也毫不不怀疑了,现在更多的是议论这头猛虎的威猛,如今只剩一张皮了,都还能如此骇人,生前多凶猛就更不必多说了。
还有一些人却是议论着虎子,“嗬,这少年郎就是三英之一了吧,果然虎气生生,一副猛将的架子,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才十一岁啊,还真是天赋异禀。”
“第二个,庆儿见外公眼睛似乎不怎么好了,特意让人制作了一种眼镜,试试能不能让外公看得更清楚一点。”
林彻拿出精美的檀木盒子,取出度数最低的一副。
“眼镜!?是何物啊,从未听说过呐。”
陈思进看着林彻手中奇怪而别致的物件很是好奇。
“外公,您蹲下来,庆儿给你戴上试试。”
戴上眼镜后,陈老爷子略有一些晕眩,很快便消失了,透过眼镜,突然觉得视野清晰了许多,原本看过去只是一个模糊轮廓的东西,这下能不那么费力就看清细节了。
“外公,感觉怎么样?”林彻也不知道度数合不合适。
“神奇啊,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样子,如今我不费劲便能看清你的长相了,哈哈,好,这寿礼乃是今日我收到的最好礼物了。”
陈老爷子心怀畅快,感觉年轻了许多。
“那再试试这个。”林彻又拿出一副,给陈老爷子换下。
“哎呀!这个更清晰了,庆儿,你这腮边怎么有一抹白色。”
陈老爷子更加惊喜,眼前一片明朗,对林彻小脸一览无余,那腮边淡淡的面粉痕迹都被他看清了。
“还有一个也试试吧。”又换了一幅。
“这个让老头子有些头晕,看东西也不如刚才的清晰。”
“那就用刚才那个吧,外公,这眼镜对应不同程度的老花眼,每个人都会有些许不同,您觉得哪个戴上舒服,就用哪个。”
陈思进换回刚才那个,瞬间回到了年轻时候的状态,立时跃跃欲试的走到厅里面环顾四周,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
“呀,蔡公,您还是如从前般健朗啊,脸色依然红润,就是这眉毛有了些许白了。”
“嚯…思进贤弟你连我眉毛上几根白毛都看得到啊,愚兄这也是前几日才生的呢,看来这物什确实神奇啊,你那小外孙管这叫眼镜?”
“哈哈哈,对,眼镜!”陈思进笑得很得意。
“不知这眼镜你那外孙是否还有,愚兄这眼神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庆儿说是自己让人制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待会我问问,哈哈,这人老了才知道,看不清楚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情。”
陈思进又接着细细去看众多熟悉又陌生了脸庞。
“哈,张贤弟,风采一如当年啊,咦,你这脖子怎么有抓痕,家里葡萄架子又倒了?”
“哎呦,又让陈兄见笑了,老毛病老毛病,呵呵呵。”
“刘员外,清减了许多啊,咱们年纪到了,可要好好将养身子啊。”
“嗐,寒家繁琐事务太多啊,子弟不肖,由不得操心啊,比不得老哥您呐。”
“段主簿你这也添了不少霜鬓了,还是那么劳烦公务啊。”
“哈哈哈,人在公门,身不由己啊。”
…
“林小哥,你那还有两幅眼镜,可否让仆也试试?”
苏知州少不得劳于案牍,阅览各种公文案卷,这几年眼睛也是开始不大好了,看东西都有些力不不从心了。
“当然没问题,小子这就给尊长戴上试试。”
林彻倒是没有考虑到,能在这厅里的都是些比较有身份地位的人,却也大多数都上了年纪,或多或少会有眼睛上的问题。
“咦…不错!真是不错,哈哈,仆如今感到眼明心亮许多了。”
苏知州试过两幅后,觉得那度数较轻的很是合适。
“尊长若是觉得好,那小子就将这小物件孝敬尊长了。”
林彻鸡贼得很,也不提苏知州的官身,就用子侄对长辈的语气说话,让苏知州反而觉得亲近。
“哈哈,那仆就觍颜收下了,不过,按礼仆也该回赠的,林小哥,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或是有何需要帮忙的地方?”
“小子倒没有想要什么,也不敢拿些许小事劳烦尊长呢。”
苏知州见林彻不愿意提要求,便摘下腰间玉佩系在林彻腰带上。
“君子如玉,这枚玉佩自仆得中进士之后便一直随身,如今已是二十余载了,今日与小哥有缘,便以此相赠了,望小哥能欢喜。”
林彻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喜欢!长者赐,不敢辞,小子敬谢尊长厚赐。”
“哈哈,喜欢就好,如此仆认下你这个子侄,说来,仆亦比尊先至贤早登科几年,你我便侄伯论交如何?”
意外之喜啊,一副眼镜就抱上了泉州最高长官的大腿,赚大了,林彻马上顺杆爬。
“小侄林彻拜见苏伯父。”
林彻整理仪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正式的拜见礼。
苏知州欣慰的看着林彻,如此英气而谦虚的儿郎,越看越欢喜,“不知彻哥儿可有开蒙?”
嘿嘿,又是一个想收徒弟的。
“回伯父,小侄月余前方才开蒙,家师姓谢讳枋得,乃先父同科好友。”
“你蒙师竟是君直啊,哈哈哈,仆与君直虽然仅是数面之缘,然相谈甚欢颇为投契,对君直的为人与才学都很是佩服啊,他的文章仆拜读过许多,文词清丽,高迈奇绝,汪洋演迤,自成一家,能拜他为师,确实很好。”
“只是老师他公务繁忙,教了小侄一些日子,便匆匆离去,可惜未能多得指教,对学问还有许多茫然呢。”
林彻没想到又多蹭到了一层关系,这大腿抱得更牢固了。
“哈哈哈,这就是吾辈的无奈了,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宦游四处,身不由己啊。彻哥儿往后可多来州衙,仆别无所长,这文学一道还是略有心得的,或许能为彻哥儿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