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姓庄,秦家门户所在地,与往常不同的是,这里已经变成了废墟。瓦砾堆积,梁木横毁,昔日的院落中,已经立起了几座坟冢。
坟冢的前面,香案一座,秦石、黄阁并排而立,还有刘胡氏、陈士英以及刘姓庄的刘三叔紧随其后。
“那天夜里正好下了大雨,一群黑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进了庄内,就开始对你家大肆屠杀。”
刘三叔站在秦石身后,将秦家遭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等到我带领庄上百姓赶来的时候,你家已经成了这样子。我们把你父母及其他亲人从瓦砾里面找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尸首分离了。可怜……”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听完刘三叔的叙述,秦石不由得跪在了坟冢前,他心里有着无尽的悲伤,但是说不出口,亦有万千的感慨,只能自己默默地承受。此前,秦石曾经屠尽顾家十三口,今日自己家里数口人被杀,岂不是一饮一啄,因果报应?
这种事情,不用去做过多求证,很显然是应天府的顾家,派遣刺客前来做的事情,毕竟此前他们已经放出话来了。
“我把事情做绝了,人家自然会报复我。可若是不做绝,我又如何能得到多尔衮的彻彻底底的信任?”
秦石心中不好受,对着坟冢叩了首,上了香后,呆呆得望着香案上的灵位。这些日子里,由于他的铁血措施,使其得到了多尔衮的赏识。现如今的秦石,已经不再是罗山书院的督学,而是信阳府的学政了。
最为关键的是,因为秦石此前设计截杀李自成,也让多尔衮认可了他的才能,促使其有了参议军事的权力。说是参议军事,实际上就是多尔衮需要秦石作为汉人表率,前往南明王朝应天府去劝降那些人。至于什么时候启程前往,则是要看清军在信阳府一带休整的情况。
“屠了顾家,我自觉心中有愧,为表歉意,曾经发书信送往应天府顾家,现如今,也没个回信。看样子,这仇算是结下了。不过,这也没办法,等天下大定的时候,一切都好说了。成大事者,前进的道路上,若是不付出任何的代价,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秦石心里自我安慰着,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代价来的太突然,也太惨烈了。
“秦石,你在这好生祭拜,庄上还有些许事情等我去处理!”刘三叔见着秦石上了香后,也上了一炷香,随即告辞离开了秦家院落。
“从今往后,这里就是秦家的祖坟!”
秦石望着眼前的坟冢,心中暗自下定决心。父母生养自己二十五年,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尽那一份孝心,甚至是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被牵连到,身遭横祸。尽管他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但仍旧愧疚不已。
“现如今,南方士人阶层,皆是把你骂作清狗,称你为汉家贼子。我只是搞不懂,你这样做真的可行吗?”
刘胡氏去院落外收拾东西了,黄阁上完香后,见状就顺势询问着秦石。其实,对于黄阁来说,他现如今的路,就是在信阳府好好干,如此必然有机会往省上发展。但,他对于秦石的抱负又是非常感兴趣的,毕竟他也怀有一颗复明的心。
“如果投身军旅,再来与清兵作对,你觉得可行吗?”
秦石反问了黄阁一句,投效南明,兴师北伐这种事情,秦石不知想了多少次。然而,不论从哪一方面讲,这么做都很难有胜算。
北伐,迢迢千里到北京,路途遥远不说,清兵的强大也摆在那。更何况,南明内斗,是秦石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最为关键的是,秦石没有机会进入到南明内部。希望不光是渺茫,可以说是没有。
与其如此,他倒不如选择像这样的路,走向清廷内部,这一过程所付出的代价,使得秦石必须得忍辱负重。
“你若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想说不负百姓不负明!”
言罢,秦石转身离开了这座院落。祭拜完父母,秦石也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大明是一定要光复的,百姓也是一定要保全的。
回到信阳府以后,秦石将刘胡氏安顿了下来。如今他是信阳府的学政,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不必像之前那样,住进罗山书院了。只可惜,如今的秦家,只剩下了秦石与刘胡氏两人了。这也导致,秦府之中,除了看门的门吏以外,也就只有两人家仆。
放眼整个信阳府,为官之人的家中,恐怕只有秦石这么寒酸了。
将刘胡氏安顿好以后,秦石去了一趟城外军营,见到了多尔衮。
“新朝剃发令已经结束,信阳府如数完成任务。然而,在下想着,既然要与新朝气象一致,除了发型类似,为何不对身上的衣着进行变更?”
秦石所说的,其实就是易服令。这本该与剃发令一道实行的法令,只是被秦石提前说了出来而已。
“本该如此,奈何此前在北京城一带实行过,结果反抗很激烈。为了安稳人心,故而将其延后。”
多尔衮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了苦恼的神色。很显然,剃发易服,给清廷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剃发易服,遵从新朝风尚,乃是大势所趋,在下有一良策,可使百姓们听从法令,而王爷也不用过多费心。”
“何策?”
“百姓们所担忧的,无非是汉人传承问题。在下所言,如有不当,请王爷恕罪,如若可行,请王爷恩准。”
面对着秦石,多尔衮其实心中还是有所防范的,毕竟他是汉人。可当多尔衮见识到秦石在信阳府中所做的事情,又是听说了秦家的事情以后,他对秦石的看法就有所改观了。
满清入关,为汉人所抵制,眼前的这个汉人,却能顺从大清,当真是个忠臣。也正因为如此,身为摄政王的多尔衮,才将秦石敕封为了信阳府学政,那可是掌管一府学子科举大事的官吏!
“你没什么好担心的,尽可畅所欲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