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男寡女共处一室,陆钟倒不想发生什么,只是装睡,那位姑娘倒也懂事在另一边也睡着了,如此,陆钟才放心的睡了。
陆钟做了一个梦,他已经好久没有做过梦了,他梦见一个飞在天空的神仙,那绚烂绮丽的景色,他好像是飞起来了,人间一股大火烧了起来,他飞得更高了,越到高空,越神秘,越神秘,越迷人,迷人到无法呼吸,是一个用手就能触摸的到的乐土,他又梦见了九条狗,那九条狗他好像见过,就是追赶他来这个世界的那九只,它们跑着叫着,追逐着陆钟,陆钟撒开腿跑,却从水里漂浮起来了,那水是那样的冷,它奔涌着,直直往地底冲去,它咆哮着,这个地府黑黢黢,都是江河奔涌的声音,这是怎么的鬼哭狼嚎呵,轰隆隆空中一轮黑色的太阳。
陆钟被惊醒了,他的脸上密布着冷的汗,他的动静也使得那位姑娘醒了,她问道:“红花,你怎么了?”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没什么。”陆钟是这样说的,但是他却睡不着了,他等待着问案,渴望着超脱,如果一心备考,又怎么会在这逼仄的空间,这险隘的空间几乎要把陆钟憋得喘不过去。
他喘不过气了,很想呼吸新鲜空气。
他不想说话,就这么熬到了天亮,听到了衙役们进来带来的光明,衙役们先提了四个人去问案,那就是陆钟,那位姑娘,鼻青脸肿的庄家和那位卖面的老伯。
堂上的匾额上刻着四个字:明镜高悬。堂上端坐着的就是通州的长官,谢知州。谢知州年富力强,眼睛炯炯有神,问道:“哪个是进京赶考的举人。”
陆钟道:“禀报大人,小生便是。”双手奉上了自己的证明。
谢知州看罢,“竟然是读圣贤书的,也好,就请陆举人来旁看。”
明代的举人是可以看老爷断案的,官老爷如果判的不对,举人还有办法去举报,陆钟就这么当起了旁观者。
“把那女的给我提上来。”谢知州道。
两个衙役把那位姑娘提了起来,谢知州问道:‘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和白莲教有什么关系?’
那位姑娘道:“小女单小女,顺天府三和人,和白莲教没有关系。”
谢知州听了,拍案大骂;“好你个恶女,怎么昨夜你就刚好在那里了,来人呐,给我打。”
衙役们拿着棍子就朝那位姑娘的背和臀打去,只打了十棍,那位姑娘已经是汗流满面,痛苦不迭了。
谢知州道:“罢了,把她给我吊起来,也让后面的人看一看这欺瞒上官的下场。”
衙役们便去找绳子,幸好监狱里面绳子是不会少的,不一会儿就找来了,正要把那位姑娘套住,却听陆钟道:“且慢。”
谢知州道:“不知本官那点不对,陆举人有何赐教。”
官老爷用点刑,谁能说什么,她又是个妓女,谁能说的请,人就容易把女人往脏里猜。
“回禀大人,小生没什么赐教,只是这女的乃是一位娼妓,昨晚我正和她寻开心呢,她断然不是白莲教的。”
明代的官员是不可嫖妓的,但是读书人可没有规定,就算有,也不是他该管的,是提学官们管的。谢知州道:“陆举人,圣贤书要紧。”
“多谢大人指点,小生受教了。”
那位姑娘的绳子也被解下来,不过她是没有坐的分的,谢知州嫌她脏,把她赶出去了。
解下来是那位鼻青脸肿的庄家,那位庄家道:“老爷容禀,贫僧乃是无为教的僧人。”
陆钟看他茂密的头发,真不像是个僧人,但他还真是,因为他有度牒。
谢知州看着庄家递上来的度牒,道:“原来是智觉僧人。”
无为教也就是罗教,创始人乃是山东人罗清。因为张永等人的支持,教义又崇奉无为,诋毁白莲教,所以得到了正德皇帝的支持,是明代官方唯一的一个民间宗教,在民间的影响力很大,就连青帮那些人都认罗清是祖师爷, 无为教不重表面,剃不剃头,着不着僧衣都没有关系,所以智觉有头发那是不足为怪的了。
谢知州还是有些了解无为教的,知道他们是诋毁白莲教的,也就罢智觉给放了。
有度牒,他也不好办。
智觉才不看什么劳什子呢,知道自己被放了,立马就走了。 接着被提上去的是那位老伯,那老伯一到堂下也不跪,但谢知州也不恼,这倒不是因为这位老伯的来历大,而是因为这老伯一上堂就道:“我就是白莲教的,也不要抓别人了,就是只有我一个,可恨我大事没成,就被小人给举报了。”
“什么大事!这是大逆不道!”
“这狗入的朝廷早该反了,你们这些官都是我们老百姓养的,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跟我耀武扬威的!”
“住口!”谢知州拍案大骂道。
“待我圣教起事,天下的田天下人来种,那才是太平日子,各位衙役兄弟们,那才是好日子啊。”
这下衙役的头头疯了,拿起棍子就朝老伯的嘴巴打。
“打得好,给我狠狠的打,也别打死了,留个活口,看还有没什么同谋。” 谢知州的声音喊出,陆钟已经远走了,接下来已经不用看了。
那位姑娘还在州属衙门口等着,陆钟又递给了她十两银子:“姑娘,我有要事在身,就此别了,以后好好找个营生,好好的活。”
也不待她回话,陆钟就走了,这次走得很干脆,叫了辆车,就往京城开去。从通州往京城有四十多里地,那马车紧赶慢赶也走了两个时辰。
屁股疼。
看见车上插的黄旗,那关卡的官差也就不过来检查,在北京当差这眼睛就是要尖,你不知道那朵云彩有雨。
马车一路去往北京城的浙江会馆,浙江会馆在北京城的宣武门外的大街上,和江西会馆对着。
这会馆就是互帮互助的产物,自明成祖靖难又回北京后,在永乐十三年恢复了科举考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名往。这科举便是名利所在的大事,全国的举人都往北京跑。自古以来首都的居住都是成为问题的,“长安居,大不易”,随着举人进京的问题出现得越来越多,得到了先期来京做官的同乡人和做生意的一些当地有眼人的重视。出于同乡友情,他们相互邀请,筹措资金,购置房产,供来京的举子和其他来京谋事的或旅居者住宿之用,会馆也就由此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