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志冠冷笑一声,猛地一脚踹翻马森,抓住他的衣领劈手就是一耳光:“教你讲实话!”
顾晓阳上前将马森双手绑了,他辨别着方向,眼睛向远处眺望,此时他们身处金德坊,临近北城门,由于该坊地势偏低,遇到下雨,坊内积水便深莫至膝,家中用具常因此损毁。坊内居民不堪其扰大多搬离了此地。他将匕首抵在马森腰间:“莫要给自己惹麻烦,若是喊叫,管教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马森感觉到冰冷的匕首扎在自己腰部肌肉,只能任由秦志冠推搡着向前走,刚进巷中,忽然斜刺里一道白光儿闪烁烁自半空向秦志冠劈来!秦志冠一把推倒马森,身形急扭,嚓地一声轻响,胸前被长刀扫过,鲜血顿时迸射出来。同时几条大汉自巷中抢出,一言不发挥刀直取秦志冠和顾晓阳,两人不敢怠慢,抽出腰刀还击。那偷袭秦志冠之人膀大腰圆,刀出如练,迅疾地劈向秦志冠要害,秦志冠勉强招架几招,眼见不妙,虚晃一招逼退偷袭者,扯起顾晓阳就跑。偷袭者冷笑一声,弹跳而出跃至秦志冠身后,秦志冠听得身后恶风不善,忙用力一把顾晓阳:“快跑!”
钢刀自秦志冠身后划过,一瞬间疼痛令秦志冠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一个前扑栽倒在地。顾晓阳从地上一骨碌爬起,如离弦之箭般发足狂奔,一个汉子正要追出,首领挥手制止:“不消追了,”他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秦志冠,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马森:“将二人绑了,趁天黑之前速速出城。”
夜晚,青州城外南二十里的山脚下,秦志冠和马森被人从马车隔板中拽出,有人自怀中取出个小瓶子,打开瓶塞轻置在两人鼻端,不多时两人喷嚏连天,从昏迷中醒转。马森惊恐地打量着四周,漆黑的夜色中仅能依稀看到那名首领的身形,他走到二人面前:“山路崎岖,二位注意脚下。”这里的灌木茂盛,山势陡峭,方向难辨,但这帮人却如家中行走般熟稔,经常在看似没有通路的地方找到一条被植被覆盖的羊肠小道。马森能感觉到秦志冠就在身旁,他低声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秦志冠道:“索命之人。”
马森疑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秦志冠没有做声,他沉默地跟随着前人的脚步。这一路走下来直走了一个多时辰,马森感觉到脚底灼热,似乎已经走出了水泡,他忍着痛一声也不敢吭。此时一行人已经连续翻越了四五个山头,复行十数里,地势忽然平坦了起来,视野也变得开阔。再走不多远,前方出现了一处寨子,几人走到近前,寨门前忽然一支响箭射出,亮子油松将门前照得亮如白昼。
一个汉子上前:“寨子今晚是哪位兄弟当值,上前答话。”
吊脚楼上一个身影出现:“三当家的照面,哪位兄弟夜访山门?”
那个汉子道:“是虎字头头把交椅。”
过不多时,寨门吱呀一声开启,一哨人马列队而出,当先一名头目打扮的人抢上前行礼:“大当家的回来了?”
先前偷袭秦志冠的那名男子点点头,边进门边安排手下人:“这两个人对我很重要,押到地牢好生看管,”他忽又停住,想起什么似的:“将二人分开拘押,放在一起保不齐要出人命。”
石头修葺的囚室中,一道木栅栏隔开了两个囚笼,秦志冠靠在墙上积蓄着力气,马森战战兢兢地缩在草垛上,他的手摸到一片不明的液体,湿滑黏稠,吓得猛地抽回手,他终于忍不住道:“你是不是知道这些是什么人?”
秦志冠却忽道:“巧儿是不是你杀的?”
马森断然否决:“不是我!”
秦志冠幽幽地道:“难道你不应该问问谁是巧儿吗?”
马森顿时愣住了,回过神来的他狡辩道:“我不知道谁是巧儿,不论是谁我都没有害人性命。”
秦志冠冷笑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看到马森的反应他几乎已经断定了自己的猜测。
第二天清晨秦志冠和马森在一阵喧哗声中醒来,映入马森眼帘的是十几名彪形大汉,昨天那个首领大马金刀地坐着,正阴恻恻地看着他,马森惊得手脚并用连连后退。见二人醒来首领左侧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上前,笑嘻嘻地道:“二位昨夜睡得可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虎头帮二当家卢占奎,这是我们大当家何炳天。”
这一句话出口,马森惊得目瞪口呆,接下来恐惧感迅速占领着他的心房,他舔舔嘴唇竟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而秦志冠仍然低着头仿佛早已预见到一般。
何炳天示意手下打开牢门将马森像小鸡仔一样拎了出来,马森的身体抖如筛糠,何炳天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强迫他与之对视:“昨天的手段固然有些粗鲁,但某家有一事不明还要请知府公子解惑。”
马森语含颤音:“你想知道什么?”
何炳天的眼神凌厉,充满了压迫感:“马全是你杀的吗?”
马森如遭雷击:“不是我!怎么会是我?”
何炳天注视着他的表情变化:“哦?难道不是因你在他威胁下火烧青州府盗取你老子的实录,故此怀恨在心趁机杀了他吗?”
秦志冠霍地抬起头,从囚笼中仅能看到马森的背影,此时的马森显得既弱小又惹人憎恶。马森大惊失色道:“我没有!当日马全威胁于我,虽然我内心惊惧但仍然按照其指示在我父亲书房中纵火,助其达成了目的,”他急于摆脱嫌疑,便将实情和盘托出以求取信何炳天,但即便事情已经过了些时日当众说出还是令马森又羞又愧,一张脸涨成了绛紫色:“我只盼其达成目的便离开,从此两不相干。马全的武艺我已经领教过,若是用强对我没有半点好处。”
何炳天摸着颌下乱糟糟的胡茬,沉吟道:“此事暂且放下,我再问你,那偷出的实录去了哪里?”
马森茫然道:“马全不是已交给了贵帮吗?”
何炳天一瞪眼:“放屁,马全虽知会山上已盗取了实录不日便会送上山,若不是死在你们手里老子早就拿到了,不然绑你作甚!他整日待在你身边,不是你拿走了还有别个吗?”
马森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何炳天失去了耐性,劈手两个清脆的耳光:“还不说实话?”马森捂着脸只是连连摇头,何炳天直起身,探口气:“人是雕虫不打不成。”他招手唤过手下,不多时手下搬进一个烧红的火盆,燃烧的火焰中插着数根烧红的钢钎。
马森大惊失色:“我乃知府之子,你不要乱来!”
何炳天轻蔑地一笑:“老子反鹰爪孙反了那么多年,难道害怕你这个兔崽子?”帮众哄堂大笑。
何炳天眼珠子转了转,踱到囚笼旁,双手附于背后,附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秦志冠:“兄弟怎么称呼?”
秦志冠道:“我叫张自武。”何炳天转身,对着马森道:“喂,他是叫张自武吗?”
马森的目光在秦志冠和何炳天的脸上巡视,最终和秦志冠的目光交汇,他点点头:“对,他是张自武。”秦志冠疑惑地看着马森,试图了解他的目的。
何炳天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那他为何要杀你?”
马森嗫嚅道:“我在赌坊里欠了他的钱,他用强逼我还债,恰被你们撞到。”
何炳天的脸上带着一丝戏谑:“张自武你且听着,我给你个报仇的机会,”他挥手招呼手下上前:“给他松绑,行刑之人便是他了!”
大同府小清河河畔,小耗子的尸体被快班衙役打捞上来,晾了有些时间。寻人启事早些已经贴出去了,此时两名衙役守在尸体旁等待家属前来认尸,若是日落前无人认领,便会视为无名尸处理。围观的人群后方,经过伪装的葛庆伦和金狼扫视着人群中一张张面孔。
葛庆伦学着当地人将双手袖起来,低声问金狼:“木狼那边可打探出什么结果了?”
金狼同样压低了声音道:“他这几日一直在茶肆酒楼打探消息,姓尹的自营中派出了数十个熟悉城内情况的人从中协助,搜索速度因此加快不少,并且由他们提议将搜索范围扩大至勾栏瓦舍和赌场,目下也在同步推进。”
葛庆伦点点头:“姓尹的没玩虚的,有其襄助,事半功倍。”
金狼疑道:“我们在这里有用吗?”
葛庆伦摇摇头:“若是闫亮真的在乎他的人,想必会想办法为其收尸的。”
话音刚落,木狼出现在他们身后:“刺青有下落了。”
葛庆伦惊喜道:“如此之快,甚好。”他略一思索:“金狼,你留在现场继续监视情况,我随木狼走一趟。”
袁老大家门外,天狼和火狼已在巷口守护多时,二人见到葛庆伦来到忙迎上来:“大人。”
巷中无人,葛庆伦接过天狼递过来的牛耳尖刀,抽掉刀鞘掖在腰间:“怎么找到他的?”
天狼道:“金银赌坊中有人认得这个狼头刺青,乃是独属于城内恶狼帮帮众的。帮中首领叫做袁天野,左首第一户便是他家。”
葛庆伦将尖刀袖起来,吩咐道:“火狼守巷口,有异常及时通知——天狼木狼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