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者初来大明
万历三十年。
曹县县衙大牢。
瘦削男孩儿袁博呆坐着看牢门,嘴唇紧抿着,一言不发。他已经被关了将近一个月了。
牢门打开,走进来了几个衙役。
“你们……”袁博刚想询问,就见其中一人一脚踢了过来。袁博猝不及防之下被对方踢了一脚,踉跄地退了几步,撞在墙壁上跌坐在地。
袁博捂着胸膛,惊愕的看着他们。
“提审!”为首的捕头张小军冲他吼道。
袁博心中疑惑,却默不作声。不一会儿,他被押解到了公堂。
“跪下!”张小军将袁博按在地上,恶狠狠地喊道。
虽然明知此时下跪是唯一的选择,但袁博还是挣扎着站起来,倔强地瞪着那位捕头。穿越者的尊严不允许他这么做。
堂上传来一个声音:“尔安敢见官不跪!给本官打二十大板!”
少年眼睛充血,不屈地挺直了腰板。“我本来就是清白的,为何要屈从于尔等贪......”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小军粗暴地掌嘴打断了。
“慢着……”
堂上的御史陈之雄不紧不慢地喝止了张小军,“你一届贱民,罪吏之子,为何敢说自己是清白的?”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袁博脱口而出。
“这是于少保的诗啊,”陈之雄道。
只是他却没有注意到,堂下袁博的表情如遭雷击。
没错,袁博他是个穿越者。
“千算万算,却没料到......”袁博喃喃自语道。
他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脱身的计划,在这节骨眼上出了天大的纰漏!
袁博脑海中紧张地思考着对策。
虽然前世的他拥有不错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但毕竟对历史不大感兴趣,所以对于古代的历史不甚了解。
万历三十年,一个陌生的年代。
袁博的身份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的父亲是原先县衙户房的司吏,同时也是本县最大的地主之一。
却因为得罪了县令张义的小舅子李天德,父子俩就被莫名打入县衙大牢!
因此,他对知县张义恨之入骨。
然而,更致命的一点是:
袁博本是学堂中功课最好的学生,原本计划今年要考取秀才功名的。
可如今父亲成了罪犯,他也被牵连打入大牢,哪还有失去了考取功名,成为人上人的机会!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于是,他只能想办法把张义一党打倒,这样才能有为父亲平反的机会。
机会难得。他百般打听,终于得知朝廷御史陈之雄前来巡查齐鲁粮税。
而这陈之雄乃是江西人,与赣商往来密切,自然与代表齐鲁粮商的张义天然地不对付!
于是,他心中就浮起了一个想法!
利用前来巡查齐鲁粮税的朝廷御史陈之雄来对付张义!
就算不能把张义打倒,最起码也要把父子两人平反!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只能粗略拟订一个计划,一步一步实施。
第一步。吸引陈之雄的注意,得到释放,最好能上了赣商这条船。
至于方法,很简单。
陈之雄是两榜进士,据说尤爱诗词。
当一回文抄公不就得了。
至于抄什么,只能看临场发挥,毕竟他并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情况。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是他在公堂上首先想到的诗句。
可是,他却忘了,这首诗在万历三十年之前早已出现了。
这就很尴尬了。
电光火石间,袁博已有了思路。
“大人,草民和父亲本是无罪之身,却被那本县粮商李天德陷害入狱。借用于公诗作,正是以此明证清白。”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此诗名曰:竹石吟。”
说完这些,袁博跪地保持沉默。
堂上陈之雄却呆愣着,久久不言。
这无疑是一首好诗!
前两句,赞美立根于破岩中的劲竹的内在精神,充分表现了劲竹顽强的生命力和刚毅的性格。后两句再进一层写恶劣的客观环境对劲竹的磨练与考验,不管风吹雨打,任凭霜寒雪冻,苍翠的劲竹仍傲然挺立。此诗借物喻人,诗人通过吟咏立根于破岩之中的劲竹,含蓄的表达了自己绝不随波逐流的高尚情操。全诗语言通俗而有新意,虚实结合,情景相生,饶有理趣。
上文提到过,陈之雄尤喜诗词。没有比一首好诗更能取悦他的了。
“好诗!好诗!”陈之雄由衷赞叹道。
“你可愿拜我为师?”
堂下袁博彻底懵了。
不会吧,不会吧。
初次见面,自己还是个没有功名的白丁。
堂堂朝廷御史,脑子坏了才会收自己为徒。
殊不知陈之雄有一番自己的打算。
天、地、君、亲、师。
那袁博将来就是自己的门生了,自己的命令,他不敢不听。
他有如此诗才,只要自己将他写的诗套上自己的名字......
只要他这种水平的诗能多来几首......
那自己的名声......
陈之雄算盘打得叮当响。
袁博虽不知他的真实目的,但却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过那有如何呢?
目前只有陈之雄能帮他脱离困境。
于是他忙道:“大人,草民尚是待罪之身。”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能作出这种诗句的人,本官不认为会是个监牢里的罪囚。”
“说说吧,你有何冤情。”
“大人,罪民乃是被那本县粮商李天德勾结衙门陷害至此。家父袁凯顺,乃是本县有名的大户,只因与那李天德生意上意见颇有不和,那李天德便设计将家父陷害入狱!”
保守起见,袁博并没有提到张义。
事实上,陈之雄来曹县巡察,虽是朝廷委派的差使不假,但却也有趁机对付齐鲁粮商的打算。曹县知县张义的背后是一张大网——他的恩师乃是户部郎中苟英,齐鲁粮商在朝中最大的支持者之一。陈之雄未尝没有以张义为突破口对苟英出手的想法。
陈之雄之所以来这么一场不甚合规矩的堂审,其目的就在于找张义的把柄。否则他也不会刻意要张义回避;
而袁博也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陈之雄清楚曹县县衙和这件冤案的牵扯——他之前做过详尽的调查。勾结县衙陷害良民——这起码能治李天德的罪。而李天德也不会干净——拔出萝卜带出泥,一张大网悄然张开!
而与此同时,县衙后院,知县张义正焦急踱步。
他被御史陈之雄要求回避堂审。不能第一时间了解情况,就难以迅速作出应对。
“以不变应万变吧”,张义叹息道。
突然,一队人破门而入。
张义吓了一跳。待看清他们身着飞鱼服,着绣春刀时,张义有些没反应过来。
为首一人道:“本官锦衣百户王永年。奉北司千户傅璟大人命前来鲁西一带办案。不料意外查到了些关于你徇私枉法的线索......”
张义大惊,忙驳斥道:“本官乃是进士出身,七品命官......”
王永年微微一笑。若是正常的办案流程,他们无法仅凭这几句话带走一位进士出身的文官。但这次的情况有所不同。
御史陈之雄的老师左佥都御史刘绶儿时的同乡玩伴,正是如今位居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的傅璟。刘绶授意陈之雄此次巡察鲁西时顺便调查齐鲁粮商一派的苟英在山东地带的党羽旧部,其中就包括张义等数个六七品的州府地方官。仅凭陈之雄一人之力难以做到这些,而王永年正是刘绶拜托傅璟给他找的帮手。
因而这次锦衣卫对张大人的偷袭,分明就是陈之雄下的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