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侍卫小心翼翼将众人拉开的时候。在场的少年人人衣衫不整,脸上个个带伤。
这可怎生是好?各府的侍卫帮闲们心中暗暗叫苦,自家衙内脸上俱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有的嘴角还在淌血,还不知是谁打的。
而且就算知道是谁打的,他们也不敢过去动手,帮自家衙内报仇。
保护自家衙内不利,看来今日回去之后,这顿责罚应该跑不了了,被抽一顿鞭子算是轻的。这是此时院内所有的侍卫和一干帮闲们的共同心声了。
少年们在那里兀自愤愤不平,一副还想要继续的样子,各家帮闲赶紧上来将其抱住,“算了,算了,衙内,今日先回家去罢。”“还望衙内体恤头下则个,若是再打,头下就要被主母打死了。”萧凛先家的院子里,各色求情声不绝于耳。
“直娘贼,等着罢。”对面的人群当中,被自家侍卫死死抱住的耶律花哥,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扭头而去。
“等着罢,直娘贼。”萧凛先冲着他比了一个极为粗野的手势,看得小姐姐们都有些想要捂脸,不少纨绔则是疯狂叫好。
于是,清宁年间辽国贵族子弟最大的一场群架,就在主人龇牙咧嘴互相发狠和仆人面色发苦竭力求情的和谐氛围下,圆满地结束了。
圆满个头啊!!
当天晚上,萧凛先就被萧韩氏亲自打成了猪头,然后提着去耶律家道歉。
耶律家倒是很大度,耶律花哥的母亲亲自出来接待,与萧韩氏姐姐妹妹的亲热地寒暄一番,然后一把搂过萧凛先,掉几滴眼泪,叫一声我可怜的蒙哥儿,怎么被汝家那狠心地兄长打成这般模样。然后立马呵斥下人,让其把花哥叫出来给蒙哥赔礼。
很好,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人,果然唱念做打俱佳。萧凛先暗赞一声,接下来,耶律花哥的扮相,则更让萧凛先叹为观止。
他竟然是四个仆人用锦被给抬上来的!
“花哥以大欺小,快成年了竟然痛殴蒙哥等一干孩童,吾已经令人重重责罚了。”耶律花哥的母亲轻描淡写地说。
见到这个情况,萧韩氏哪里还坐得住,赶紧让萧凛先赶紧给耶律花哥赔礼道歉,并且表示自己回去还要狠狠责罚他,而且自家府上有上好的伤药,回头便让人送来。
“无事,无事,男孩子么,大多皮得很,打个架么,只要没有伤到,无甚大碍,倒是吾家这不听话的孽畜,需要好好调教。”耶律花哥的生母笑着说道。
听到这里,萧韩氏赶紧让萧凛先道歉,一边笑着,一边狠狠地瞪了萧凛先一眼。
果然都是大佬,rbq,rbq。不得不道歉的萧凛先,分明看见躺在地上的耶律花哥正面带嘲讽的对他挤眉弄眼,身上的伤势分明是装出来的!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赔礼道歉,仿佛他才是做错地那一方,耶律花哥只是个受害者。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萧凛先就在自家母亲和耶律花哥母亲好闺蜜式的互相谈笑中度过,这个说姐姐这几日又漂亮了,那个说哪里哪里,妹妹才是花容月貌,不过前几日南朝上好的胭脂水粉送到城东萧记,妹妹要不要一起血拼一波。
这种看似没营养的实则玄机暗藏的谈话直到傍晚才结束,对方还热情地留饭,萧韩氏谢过之后以家中事忙婉拒了。
临走之时,萧韩氏还将自己最爱的一个玉镯,送给耶律花哥的母亲,后者也不着痕迹地收下了。
于是一天云彩全散,此事算是揭过。
至始至终,两人都未提起耶律花哥赌钱的事情,仿佛她俩从来不知道他们打架的原因。
“自己还是太年轻啊!”
三天后,萧凛先一边削着木头一边吐槽到,一不留神,一个好好的正方体被他削掉了一个角。
“衙内,汝便少说两句罢。”速查在一边端着奶茶,猫着腰,小心地看着四周,“小心传到主母耳朵里,又是一顿好打。”
当主人的萧凛先都被打,伴当速查怎能逃得过?刚刚回来不久被绑在马桩上,狠狠地抽了几十鞭子,背部和屁股都快被抽烂了,趴在床上整整休息了两天,现在都还直不起腰来,
在主母面前,自家小主人不能说多了,他的话一多,自己屁股就疼。
这是速查在长期的服侍自家衙内的工作中,得出的一套颠簸不破的真理。
“为娘知晓蒙哥你阻止那花哥在萧家耍钱自有道理,那花哥比蒙哥你大,以大欺小亦是有些问题,但那耶律花哥乃是皇太叔,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嫡孙,你父不过区区奉先军节度使,为此,为娘不得不委屈我儿。”
这是回去的路上,萧韩氏在马车里对萧凛先说的话。
“我儿可是不明白,为何为娘要如此,不仅带着汝过来道歉,还将为娘颇为喜爱的玉镯送人?”
“孩儿不知。”萧凛先不得不装作一个懵懂的契丹孩童的样子,愤愤不平地回答。
“那么,便在家将养些时日,想明白了再告诉为娘吧。”
于是,萧凛先就这么被禁足三天。
“这便是贵族式的狼性教育么,哪怕是契丹人也不能免俗啊。”萧凛先百无聊赖地继续他的削木头大业,一边有些无力吐槽。
萧韩氏显然是希望萧凛先能在这次的屈辱中悟出自己为何如此憋屈,其源头是自家老爹权势不如对方,转而意识到权势的重要性。
权势不如人家,哪怕自己身为萧家人,哪怕耶律花哥不过是耶律重元十四个孙子之一,面对皇太叔的滔天权势,自己占礼反而还要道歉。
这种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式教育,每个契丹贵族都会在自家后代成长过程中,将其灌输到脑子里,萧韩氏这种还算是温和的,有些贵族则更加过分。
他们会鼓励和隐隐促成自家的孩子们互相争宠、斗争,更有甚者,美其名曰为了刺激自家孩子长大,还会做出一些残忍之举,比如亲手将孩子的爱马杀掉待客,或是将跟其一起长大亲如姐姐的侍女送人。
为的就是让自家的孩子早日变成理智思考但内心疯狂的大人。
他们管这个叫长大。
之前萧凛先并没有碰到这种事情,则是因为家里就他一个独子,而且上面还一个姐姐,他家从宗家分出,独立成家,很多事情都要去忙,所以关于这方面的教育,萧韩氏一直没有来得及,导致萧凛先一直比同龄人显得“幼稚”。好在想瞌睡来枕头,突然碰到群殴事件,贤惠的萧韩氏突然觉得———
这是个敲打自家熊孩子的一个好机会啊。
于是,萧韩氏罕见地大怒,把萧凛先打成了猪头。
猪头不是个形容词,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猪头,萧韩氏让人狠狠抽萧凛先的小脸,足足抽肿了一圈。
然后低姿态地亲自上门道歉。
这也不是说说而已,按说以萧韩氏的身份,萧家的地位,自己只需要打发人送上一份厚礼以示赔罪便可。但是萧韩氏为了让自家儿子体会更深刻,亲自带着自己最爱的儿子和第二爱的玉镯,以一种罕见的低姿态,向耶律家赔罪。
然后很正式地将萧凛先禁足。
脸上红肿,被勒令不得出小院的萧凛先,虽然明白自己遇到的,是贵族式挫折教育的一环,但是他还是分外不爽。
凭什么,自己可是穿越者啊,位面大敌,气运加身的穿越客啊。怎么穿越过来什么都没有做,就弄了个斗地主扎金花,虽然也是人人喜欢,但是竟然没有王八之气一露,人皆震惊,本位面土著纳头便拜,也没有夺宝收美灭恶少,给自己一个装逼装到天际的机会。
自己反而成了恶少当中一环,最憋屈的是,自家还被更大的恶少给欺负了。
“不杀你全家,我念头怎么通达!”萧凛先想起耶律重元以后的悲惨命运,心中好受了不少。
咦?我方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了不得话?
就让我来加速你败亡的过程吧。萧凛先又拿起了一个木块,从新削起他的正方体来。
带着一种等我起来把你们都杀了的心情,萧凛先动作加快了不少,很快,一个正方体,被他削了出来。
嗯,不错,仔细端详着自己手里这个一厘米见方的正方体,萧凛先觉得愉快起来。
小心地将其放入一个贴着繁复金银装饰的木匣中,萧凛先像极了一个小心翼翼地老农面对来之不易的粮种。
经过这几日的事件之后,不知是不是这具身体残留意识的原因,萧凛先心中的某些东西,开始慢慢滋生。
不再是带着功利性的性质想要获取权力,而是真的想要品尝这枚名为权力的果实的美味。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嘛,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先尝尝。
现在,到了播种的时候了。看着自己放在贵重匣子里的东西,萧凛先踌躇满志。
那里,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晋身之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