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上河村。
天,特别蓝;
水,特别绿;
空气,特别清新;
庄稼,特别的精神;
娃子们,特别聪明伶俐;
林村长,特别的高兴!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一摞这种纸,拿出去销售,可以换回来多少铜钱,但是,这并不影响在纸张在他心目当中的地位!
大白话说:虽然我不知道这东西的经济价值,但是我知道它的品牌价值!
这可不是林村长组织人在外面卖的豆腐豆干,一个铜版一块,两个铜板三块。
笔、墨、纸、砚,这可是读书人的文房四宝呀。
咱这上河村,或者说大点天长县,和泾县(宣城泾县:北宋特别有名的宣纸出产地)虽然隔着长江,但咱也不是傻子!不能不明白,纸张给一个村子或者一个县城,带来的名声和利润。
在林村长朴素的心里,立刻发散联想到,无数读书人和商旅摩肩接踵、爬山涉水、翻山越岭的来上河村,吟诗作画,附庸风雅、采买纸张。
白日做梦一时爽,时刻做梦,时刻爽。
范老太太很忙。
她不仅要帮陈支婆审查最后的定稿,还要教会自家媳妇们如何从零开始做生意,忙忙碌碌中唯一属于自己的福利,就是理顺媳妇们所认识的外部世家人物。
范老太太很想和别的穿越人士一样,集齐几张王炸,然后召唤神兽。
别人操作起来都很简单,貌似他们本身就是王炸一般,从穿越落地,就有各种大王、小王、神将围绕。最厉害的,被穿越的身体就是这个世界最靓的崽。
当家里下人来通报,说范安小郎君在三郎君家,做出纸张的时候,范老太太一霎那间有点懵。这算是神助攻呢,还是猪队友。
写书,雕版,加上纸张,算是一条线吧。
哦,对,还有一个油墨。貌似后山挖出来的石油可以制成油墨。
范老太太领着一群娘子军杀到的时候,范安正在人群中很自豪的得瑟,小yi巴都快翘上天了。
这孩子上辈子就是挂得太早,还没有受过社会的毒打。范老太太很见不得这个没头脑的得瑟样子。
“张安人,贵府的小郎君可是大才呀。”林村长满脸堆笑,谄媚的给范老太太见过礼,开始一顿猛夸,“安小郎君就看了书上说的,然后把村里不用的烂树叶和破旧的布条,煮一煮,泡一泡,就做成了这个纸。当真是才高八斗,文曲星君下凡呐……”
文曲星会哭吧……
范老太太职业的挂着微笑,谢过村里老一辈夸奖,提溜着范安一旁问清楚是由。
得知范安这次是完全凭感觉走,很多步骤都没测量、记录比重,顿时脸就有点黑。伸手揪着范安的小圆脸,讽刺道,“你这不是工科生么?一点度量和记录意识都没有,常识跟年龄一起退步,凭经验做家庭作坊吗?”
范安当然知道有错,可他刚受了一堆追捧,哪里受得了范老太太的批评,伸手把范老太太掐着脸的手拍下,插着小肥腰申述道,“我特么什么都没有,没助手,没钱。先把东西折腾出来已经很不错了。你老是要配比,要配比,东西出来了,配比还能难吗?不懂就瞎几把指导个屁!”
哎呀,气死了。小破孩子还敢骂人。今天不揍你,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别以为我不知道,范实和李章两个你不是指使得团团转吗?没钱?你好意思说自己没钱,村里东西都是拿东西去换的,我给你铜钱,你买一个回来试试,有人卖?”范老太太左右手交握,放在腹部,姿势很放松,眼神却犀利。
眼见范安鼓着腮帮子打算跳脚,她又指着眼巴巴看着他俩的村民们说,
“你这一闹腾,全村人都以为做纸是件简单的事。要真是这么好做,为啥几百多年就出了一家有名的“宣纸”,哪个纸的配方,不是在所谓世家手里?你还扯什么,从书上看到的配方。等传出去这个说法之后,以为那些个世家不来告你偷制纸秘方吗?”
这下,范安把话听进去了,可他也没觉得有多严重。
古人不都是嫌弃做匠人的吗?还分了三六九等,士农工商,而且,不都说,不与民争利么。
范安不由的撇了撇嘴,满不在乎的说,“谁敢?我们家也是当官的。家里还有范仲淹和富弼家的亲戚,晏殊跟我爷爷也是至交好友……”
“打住!你可有点心眼吧。”范老太太一个脑袋有三个大,
“上河村是农,有地,按天长县的告示出劳役,最多半年,挖挖水渠修修官道的。你可知道做纸张,算是匠。匠是没有地的,他们可以被发配去军营做劳役。你觉得把村里谁家改成匠户,比较安你的心?再说,你爹那个九品芝麻官,可护不住纸张这个利。你自己盘算下中间的利润。”
见范安还要反驳,范老太太伸手给他脑门一拍,低下身子,恶狠狠的说,
“范仲淹,你不晓得他没几年高位可以做了么?他得罪的是谁?是权贵,是勋贵。你奶奶我,虽然是张家的,我不是嫡系,也护不住你。晏殊,就是个文人,他连自己小儿子晏几道,都没护得主,你在做什么梦呢?富弼,那是几起几落,你后世听过富家长久了?可别提狄青,没兵没地盘的,自己都能吓死自己……”
范安张着嘴,越听越心寒,敢情我们家的路子都特么是门面功夫。“不是……别人穿越都不会这样难呀。发明肥皂玻璃什么的,不都比纸要赚钱么。”
“傻的!肥皂玻璃,那也就是利润大。纸是什么?文房四宝!读书人都要用的东西,你这是又占了名又占了利。”范老太太满眼朽木不可雕的嫌弃。
“老太太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范安表示,我还可以抢救一下的,真的!
“想你个毛线多!你们工科生是没脑子么?大宋朝,最麻烦的是谁?就是文人。把武官压得死死的,不得翻生,整个朝代都重文轻武,文恬武嬉的。你放唐朝试试,鲜卑人砍死你。你在想想明朝,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句话是真做到了。”范老太太越说越嫌弃,这孩子得恶补历史。
范安心都寒了。
卧槽,那我穿越来宋朝能干些啥?混吃等死吗?武力值不行,经济也还伪装得繁花似锦,最多反了一个州。想那水泊梁山,也没迈出山东省呐。
范安郁闷了。发明农具,改良武器,赚钱钱,搞这么大阵仗,不如学郑成功,占个台湾岛,当岛主。
看着蔫头耷脑的范安,范老太太开心极了。这么个中二青年,就应该狠狠打击,忒特么能瞎折腾。
范老太太撇开独自纠结的范安,跟林村长你好我好他好的沟通一番,约好明天在范家跟村里的族老们一起商量这个制纸的章程,便带着人呼啦啦的又回了家。
不说周氏揪着儿子询问事情的前因后果。在老范家做客人的激动起来。
狄谘带着范家四郎范高霆,装着范安做的农具,已经出发去了开封给皇帝送喜讯,然后,还要一路往西,去给范仲淹送温暖。
家里没走的富奭、范纯祐和宋泽,拿着收上来的纸,在院子开起了小会议。
包黑子的媳妇,董氏也不甘落后,从儿子包缢那里拿了纸,包了油纸包,喊上车夫,赶紧给天长县的包拯给送去。
天长县努力上班的包黑子,正好跟宋庠在一块,处理着县里最著名的林家案件。
这两才高八斗的两个文人,一听说老范家五六岁的孩子,发明了一种新纸张的配方,连夜就骑着马,吭哧吭哧的赶到了上河村,来见证历史的奇迹。
可以预想到的,明天大会可没那么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