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若此去不回
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朱标薨,国本动荡不安,诸多王爷蠢蠢欲动。
然而朱元璋却力排众议,强行压下他那些不安分的儿子们,立朱允炆为皇太孙。
洪武二十七年,应天府奉天殿内。
朱元璋靠在龙椅之上一言不发,右手的食指点在扶手上,发出细微的声音。
大太监付大丰在一旁朗声念道,“臣辽东金州卫指挥同知张翔,洪武二十七年,倭寇侵金州卫,泛滥州县,毁坏庄稼,望陛下怜惜百姓之苦,发粮草以救百姓……”
朱元璋挥了挥手,付大丰顿时停下,退了下去。
“自大明立国以来,倭寇屡次犯我海疆,你们说,该如何处之?”
此时的朱允炆站在诸位大臣的最前列,经过两年的势力扩张,半数朝臣皆为太孙党。
朱元璋却对此视而不见,纵容他在朝中的所作所为。
原本默默站在一旁神游天外的朱允熥,在听完地方奏报内容之后,顿时眼前一亮,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一个远离中央漩涡的机会。
按照原本的历史走向,在朱元璋死后,无论是朱允炆还是朱棣登基称帝,都没有他好果子吃。
朱允炆登基称帝之后,第一时间便着手于削藩,不过那时候他主要对付那些手握军权的叔叔们。
然后就是朱棣被逼急了起兵造反,啊呸,是奉天靖难,等他称帝之后依旧着手于削藩,最后将他贬为庶人,一生被囚禁于安徽凤阳。
如果他爹朱标或者他嫡亲哥哥朱雄英还活着,他怎么可能会沦落这种境地。
“皇爷爷,孙儿认为,辽东倭寇不足为惧,只要坚定片板不入海,这些倭寇早晚会退去。”
朱允炆上前说道,对着朱元璋的政策一顿拍马屁。
朱元璋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别样的出挑,但是也已经很不错了。
那些朱允炆的拥趸也是第一时间跟上,“皇太孙所言甚是,臣等附议。”
“启禀陛下,孙儿有本要奏。”朱允熥不准备再继续等下去,这个时候正合适。
虽然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但是朱元璋对于自己的子嗣多少也顾及血脉之情,断然不会将他咔嚓。
朱允熥的突然出列,可是让朝堂上下都有一些震惊,不知道他准备做些什么。
“哦?咱家倒是想要听听你怎么说。”朱元璋雄厚的声音传来。
朱允炆与自己的拥趸狂热者齐泰对视一眼,准备先按捺不动,看看朱允熥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朱允熥从怀中掏出一份不知写了多少年的折子,“自我大明立国以来,正值倭国处于内乱时期,大量百姓流亡海外,他们与张士诚等残部勾结,屡犯大明海疆,皇爷爷便确立海禁政策,安定了海疆。”
朱元璋闻言点了点头,自己实行海禁政策,正是因为这些家伙屡次侵犯大明海疆。
然大明初立,北元残余势力虎视眈眈,不宜在倭寇身上付出太多精力。
“海禁政策是有一定护民作用,若长远来看,此策弊大于利。”
“大胆!三皇孙殿下,海禁乃是国本,岂容你在此置喙。”齐泰第一时间站了出来,高声喊到,想要以气势压迫朱允熥。
此时龙椅上的朱元璋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对于朱允熥也有些不耐了起来。
然而朱允熥面色从容不迫,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洪武二十六年,夏秋两税,收麦四百七十余万石,收米两千四百七十余万石,诸位大臣,敢问汝等觉得这税收多吗?”
齐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目光微微眯起,“回三皇孙殿下,如此钱粮完全足以支持朝廷一年支出,还能结余不少。”
朱允熥顿时冷笑一声,“想我大明疆域远迈两宋,皇爷爷治政清明,然夏秋两税,却远不如两宋,何其怪哉。”
朱元璋的面色也是渐渐的暗了下去,显然是被朱允熥这么一闹,心情不畅快了。
齐泰却依旧老神自在,作为皇太孙朱允炆殿下最忠实的狗,他可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朱允熥。
“三皇孙殿下有所不知,两宋苛捐杂税何其多也,这一亩地上要承担的税收可是我大明的三倍,若不是陛下英明,这百姓还不知要过怎样的苦日子。”
看着齐泰在那里拍朱元璋的马屁,朱允熥淡淡的说道,“宋治平年间纳税田地为四百四十余万顷,而我大明,可是足足有着八百五十余万顷,纵然两宋税重,可这税收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吧?”
“够了。”朱元璋的森然的声音传来,朝堂上下顿时陷入了安静之中。
那些大臣不由暗自嘀咕着,这三皇孙殿下究竟想要做什么。
“允熥,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朱元璋思来想去也不知道他这个好孙儿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回皇爷爷,这是两宋年间历年税收。”朱允熥从怀中掏出第二本奏折递给了付大丰。
“这是我大明立国以来,各地遭受倭寇入侵损失。”朱允熥掏出了第三本奏折。
然后朱元璋接下来眼角抽抽地看着朱允熥掏出第四本海禁政策实施后各地百姓生活,第五本开辟海上贸易航线扩大商税的可行度……
就在所有大臣都快要睡着的时候,朱允熥总算把怀里的十来本奏折掏了个干净。
“最后,皇孙请封琼州府,开海以利千秋万代。”
朝中诸位大臣看着中间那个瘦小的身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好好的一位殿下,怎么就想着往琼州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钻呢?
朱允熥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趁着西方尚未开启大航海时代抢先一步进入,日不落的帝国光辉只能属于大明!
有着统子存在,他有这个信心。
朱元璋皱着眉头看着底下跪首的朱允熥,在他身上看到了朱标的影子,凡事都喜欢多想。
但是开海这件事却在与他坚定不移的海禁政策上背道而驰……
“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朱元璋大声斥责道。
“皇孙明白,可陛下认为,海禁就一定是对的吗?”
朱允炆此时都已经被他这个弟弟的大胆震得说不出话来,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和皇爷爷说过话了。
朱元璋的面色也阴沉了下去,似乎有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奉天殿内足足安静了一刻钟的时间,只见朱元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缓慢的走到朱允熥近前,“若此去不回?”
朱允熥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朱元璋那苍老的双眼,“如若此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好,传朕旨意,三皇孙朱允炆不尊国法,妄图开海,迁往琼州为琼王!退朝!”朱元璋拂袖离去,头也不回。
朱允熥对着朱元璋的背影行跪谢之礼,“臣,叩谢陛下隆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