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君臣对话(2)
于谦说完喝了一口水,喝水时还用余光偷偷的瞄着朱祁镇,此时的于谦虽然认为自己一个将死之人不怕继续得罪皇帝了,但也不希望过分的激怒朱祁镇,所以在看到朱祁镇的表情没有因为自己刚才的话而变化,还是一样的平静,所以放心了不少。
于是他接着阴阳怪气,哦不,劝谏道:“陛下可能都忘了王振做过什么吧,不对,陛下应该完全不记得王振做过什么,不过臣今天不想在说他做过的那些丑事了,陛下可还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见到的王振吗?”
“当然记得,”朱祁镇回忆道:“几乎是从朕刚懂事起,王先生就陪在朕的身边,给朕启蒙,陪着朕玩。”在之前的意识里,王振在朱祁镇心中的地位远远超过了他的母亲孙太后,至于他那个几个月都说不上话的父亲更是远远比不上王振,所以朱祁镇对王振是非常信任的,若不是王振在朱祁镇心中特殊的地位,他怎么可能独掌大权呢?而在另一个时空里,夺门复辟后的朱祁镇不顾朝廷太后的反对,执意为其立庙祭祀,就可以看出朱祁镇对他这位王先生的感情有多深了。
于谦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陛下自记事起,王振就日夜陪伴在陛下左右,之后更是作为帝师,陛下对其的信任自然就无出其右,太皇太后在世时,王振还能畏惧三分,而太皇太后死后,三杨致仕后,他更是无法无天,是国家为私器!而这有一切的根源就是他能够在陛下年幼时深刻的影响陛下,使其大权独握,故臣以为土木堡之责,不在陛下,也不在王振,而是这荒唐的制度,我太祖皇帝早就在南京皇宫上悬挂宦官不得干政以警后人,可先帝却设立内书堂教宦官读书,从此宦官正式干政,若在按照这样的制度走下去,我大明绝对不只会出一个王振啊!“
朱祁镇暗暗赞同于谦,王振是大明第一个臭名昭著的太监,却不是最后一个。因为他知道大明之后还出了刘瑾,魏忠贤这样的大太监,魏忠贤更是被他的孝子贤孙称为九千岁,他知道大明这项制度出了大问题,可是他暂时不能动,而他的解决办法只能由朱祁镇自己慢慢想,连于谦也不能问,因为他也是文官集团的一份子。
朱祁镇打断了于谦的话,缓缓说道:“朕的教训尤为惨重啊,现今又如何不知道宦官干政的危害啊,只是苦于没有好的对策罢了。”精确的算来,我们的朱祁镇同学当上皇帝还不到半年呢,这些问题很多也都只是刚刚意识到,更别说能想出什么有效的解决方法了,于谦刚要接着说下去他的想法,就被朱祁镇伸手拦住了,显然是不想继续听下去,于谦也很识趣的闭嘴了,朱祁镇思考片刻,抛出下一个问题,问道:“朕想知道,我大明的可耕种土地越来越多,可为何税收反而少了?”
于谦第一次惊异的看着朱祁镇,许久才缓缓说道:“陛下既然能说出此问,想必也知道大体的答案,臣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请陛下再给臣几天时间,臣想关于此问写一份奏章,待臣交后,陛下在杀也不迟!”
“谁说朕要杀你了?”朱祁镇打趣的说道。
于谦显然被朱祁镇的话搞蒙了。他当然不太相信,结结巴巴的问道:“陛下,陛下今日难道,难道不是来……?”
朱祁镇哈哈大笑道:“朕若杀了你,还怎么面对天下人,还怎么面对后人?过几天你就能出去了,流放到辽东,到时候仔细想想在给朕上奏折!”说完朱祁镇便走了出去,留于谦一个人靠在墙上,呆滞的望着前面,显然还没从刚刚朱祁镇的话中缓过神来,良久,他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眼神中重新迸发出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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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镇走出诏狱后,突然骑上了身旁的马在道路上狂奔,阮浪袁彬先愣了一下,马上反应了过来,赶紧骑上马追上去,过了一会,他们跟随着朱祁镇到了煤山,也就是后世的景山公园,这个在元代还很低的小山包,到了明朝,在朱棣修建皇宫和拓宽护城河时,将废土埋在山上,于是一点点的就变高了,成了现在这样。
他们到的时候就看见朱祁镇站在一棵没种几年的小歪脖子树旁边,朱祁镇站在山上,对着皇宫,向下俯视着这座北京城,在这个位置,他能将全城都收入眼帘,他张开双臂似乎就像拥抱着下面的北京城,朱祁镇大喊道:“朕要改革!朕要做古往今来最伟大的皇帝!”
后来根据在场人的回忆,在朱祁镇百年之后,就在他站立的位置建立了一个身长十丈的雕像,它也同样张开双臂拥抱着北京城,来纪念这位伟大的皇帝,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冬月的北京城已经很冷了,在敷衍,哦不,是赞美完朱祁镇后,阮浪赶紧把厚衣服披在了朱祁镇身上,朱祁镇眼神仍然向下看着,轻声的问道:“阮浪,国库还有多少钱?”
阮浪脸色突然大变,心想:‘这陛下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但他也不敢隐瞒,小声说道:“回主子爷,不到十万两!”
“什么!”朱祁镇差点没站稳掉下去,他当然不能相信,他在后世也听到过,后来李自成攻入北京搜国库的时候只搜到了十万两,所以他也有心理准备,国库里的钱必定不多,可他还是没想到自己现在过得竟然比末代皇帝崇祯还惨。
阮浪赶紧解释起来,比如今年黄河洪灾,陕西旱灾一大堆理由,朱祁镇那还能听得进去,愤怒的说道:“不到十万两,那朕还改个屁的革,大明毁灭吧,朕累了。”说完就转过身,看见旁边的小歪脖子树,愤怒的踢上去,命令道:“给朕把煤山的歪脖子树全砍了,哼哼,朕倒要看看崇祯那个蠢货还能在哪上吊!”阮浪虽然听不懂朱祁镇后半句话的意思,却也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