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人的野心远比甫玉想象的更加膨胀,让甫玉陷入了沉思,这一段日子以来身边所发生的事,似乎多少都有点跟这个人有些关系,此人城府如此深沉,竟能将一个阴谋的时间跨度拉得如此长久。接近苴儿是为了得到《朱雀经》,接近自己,危难之中出手相助,是为了夺得皇权,鬼面人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
甫玉越想越觉得这鬼面人深不可测,恐怕如今这乱世或许有几分也跟这人有关吧。
“还未请教先生如何称呼?”李青松看到沉思当中的甫玉,还以为他是因为被关在这里,心里慌乱,不禁问了一句。
“李前辈,在下羽山甫玉。前辈被关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如今才想着要逃脱,这是为何?”甫玉问道。
“虽然我和素素彼此生恨,但以往的情深义重,如何说断就断?刚开始,我自愿留在这里,是为了能见到她,但父亲的遗命又使得我不能原谅她。那时的相互折磨或许也是一种恋恋不舍吧,”李青松说着,脸上扬起了一丝微笑,“后来没再见到她,我虽然猜到了,但还是不愿意相信,我每日问送饭的弟子,都得不到答案。于是……我自断一臂……想……知道结果。”
“前辈自断一臂,是为了再见到衣素素前辈?”甫玉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眼前的人竟是如此至情至性之人。
“衣前辈如今已经仙逝,李前辈也应该放下仇恨了吧?”沈傲问道。
“都十几年了,哪还有什么仇恨?只不过我们两个,一个性格刚烈,一个迂腐不化,都没能向对方低头,唉……她竟然比我这个难见天日的人走得还早,”李青松叹了口气,似乎将心里所有牵挂和烦忧都一吐而尽,他仰头盯着那一线天,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肉消骨方可恕,肉消骨方可恕,肉消骨方可恕……”李青松重复着这句话,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久久回荡在山洞当中,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
甫玉听出李青松的弦外之音,他是想寻死了。
对于李青松来说,若不是心里有强大的信念在支撑,如何能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一待就是十几年,如今这个信念不在了,他又如何能坚持下去?
“这玲珑姑娘表面上毒辣,但内心真是像极了前辈和素素前辈,耿直善良,不过那鬼面人诡计多端,城府深沉,若不将玲珑姑娘导向正途,怕是可惜了……”甫玉叹了口气,“还有那圣母也是,明知女儿在大都有危险,却因为前辈你,意气用事闯入明教总坛,也可惜了。”
苴儿是圣母的女儿,这一点沈傲应该想得到,但圣女峰对于圣女的苛刻规矩,想到还是忍不住惋惜,生起闷气来。
甫玉说的话,让李青松的脸色大变,虽然他跟圣母与两个女儿的感情不及对衣素素的那般强烈,但终究还是跟自己生命有关联的人,怎么置他们安危不顾?
甫玉提及衣玲珑和圣母母女,是为了要救李青松性命,但这回却把李青松难住了。这十几年以来,他都没有过强烈的意愿要离开这个洞府,如今还被这个锁阵锁着,这如何找到方法离开这里?
白川和沈氏兄弟认真地在山洞里寻摸了半日,也找不到出路,甚至找不到可以挖掘的软土,就在这时,一个竹篮从那一线天那里缓缓地降了下来。白川凑前一看,那竹篮里竟装着饭菜和蔬果,还有创伤药。白川将食物和药品取出,那竹篮又缓缓地升了上去。甫玉见到食物,笑道:“这鬼面人还是舍不得我们死啊,既如此,咱们也别客气了,吃饱了再想出去的路。”
李青松断了一臂,虽自己封住了穴道,但时间一长恐怕也会祸及性命,这鬼面人将药品送了下来,为李青松治伤,这一点连甫玉都没想到。
沈氏兄弟拿了药品为李青松包扎,李青松仰着头看着那一线天,甫玉以为他还在想着衣素素,于是安慰道:“李前辈,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
“你,过来一下,”甫玉的话还没讲完,那李青松已招呼白川过去,“刚才那竹篮子有多大?”
“大概有这么大小。”白川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如此大小,能否容人过去?”李青松又问道。
“若是精瘦之人,应该可过,”白川疑惑地回答着,又探头看了看那一线天,“前辈,不是我泼你冷水,这……太高了……很陡,而且这山壁有水,即使有粗绳和登山镐也上不去……”
“这地面到那个缝隙,有多高?”李青松没理会白川说的问题,问道。
“十余丈总是有的,但前辈,这山壁没有抓握点,普通人跃起顶多也就二尺,如我和沈兄弟这般会轻功的,顶多也就跃起丈余,如何能上得去?”白川说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吃喝不愁,不妨试试。”李青松说道。
“这……”眼前山壁这种高度实在是超过了白川认知范围,除非长了翅膀,不然休想出去。
“你们两个,快来给我磕头!”李青松对着二沈说道。二沈本在为李青松包扎伤口,见李青松让自己磕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毕竟李青松是武林前辈,又受世人爱戴,磕头就磕头吧。兄弟二人也没多想,走到李青松面前,跪了下来,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李青松看罢,大笑了起来,说道:“好好好,快起!”
甫玉原本也不知道,李青松要做什么,直到让沈氏兄弟磕头,已然猜到了,笑着说道:“两位兄弟,在这洞府里你们还能拜得名师,可喜可贺啊!”
沈氏兄弟听到甫玉如此说,心里激动,又拜了下去,磕了三个头。
“你们的外公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又跟你们姨母……反正缘分已到。我岭南一派有门规,若非弟子,不可传授武功,所以斗胆收你们为徒,如不嫌弃李某功夫粗浅,那不妨就学学……”李青松这话说得客气,
“李前辈过谦了,曾经叱咤一时的李青松,是何等功夫,他们兄弟若能学到几招,当受用不尽。”甫玉说道。
李青松听罢,又笑了起来,转眼看到一脸懵的白川,说道:“你……不行,身法还可以,内功根基太弱。”
“李前辈说笑了,白川在遇到先生之前,就是个偷东西的小蟊贼,幸得先生救了性命,这辈子只愿跟着先生,照顾他。前辈这些上乘的功夫,我也学不会。”白川说着,右手挠了挠后脑勺。
李青松以口传授,二沈也学得兴起,让这原本阴暗潮湿的山洞有了些许暖意,枯燥无味的囚禁生活,也有了些生气。
春去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洞里虽然阴暗潮湿,好在无人打扰,吃喝不愁,几人聚在一起倒也其乐融融,让甫玉暂时忘却烦忧。随着沈氏兄弟武功不断精进,身法也越发灵活,已能攀上几丈高,但仍离洞口有些距离。
这一日,百无聊赖的甫玉在一线天的进光处用石子教白川下棋,那白川哪里学得会,没办法硬着头皮,听着甫玉说话。一阵风从洞口吹了进来,一股清香随风飘了进来,这味道虽然淡,但比起长时间在洞里闻到恶臭的味道,便显得特别突出。甫玉抬起头,发现那个竹篮子又缓缓地降了下来,甫玉心道:“难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