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作为南明册封的县令,他应该尽忠职守,恨不得一天24小时在线。
但今时不同往日,南明这个小朝廷前线告急,缺乏军饷物资,卖官鬻爵便成了公开的秘密,就别说是地方上了,就连朝廷里也是贪污腐败,皇上身边的大臣哪个不是在大把的捞黑钱?眼看着就是一派将亡的景象。
沈家在燕河、孟郊两县颇有家资,就连县老爷见了都得给几分薄面,加上现在年纪轻轻的沈家主事也就是沈一白便成了县太爷,沈家更是横行霸世了,俨然就是两县只手遮天的势力。
所以沈一白在县衙里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而其他人也只能顺着他。
可能是突然有了金手指,沈一白也想认真的听一听这曲师爷是怎么审案的,索性就在屏风后面偷听。
曲师爷端坐在堂上,抚着他的小黑胡子,堂下被扣押在地的是一对男女,女的年龄略长,容貌清丽,男的看上去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被衙役一直压着脑袋,面部贴地,牙齿紧紧的被扣在地上。
而这对男女的另一侧则是一个皮肤黝黑的黑瘦男子,就这么大喇喇的站在堂上,看上去很威风的样子。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黑瘦男子缓缓走到那个被压着脑袋的男孩身边,用靴子不客气的踩到了男孩的手上,表面上还微笑的说道:“鄙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放辟。”
屏风后面的沈一白差点喷了,放屁?这什么破名啊。
“哦?你所告何事?”
曲师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愣是没看到李放辟的靴子故意的踩在男孩的手上。
“是这样的,小的今儿个本来打算约见挚友,品茶吟诗,谁料行进在半路上,就遇见了这对姐弟,这家弟弟诬告小的欺辱他姐姐,可小的真的冤枉啊,但这个小子不依不饶,就用这个玩意,妄图杀害小的,请大人明鉴。”
说着,李放辟就叫下人把那个凶器端上。
屏风后的沈一白睁大眼睛看过去,想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那个凶器端到曲师爷桌前的时候,沈一白总算看清楚了,居然是一把手枪。
这对兄弟来头不小啊……
“大人,您可要明察啊,小人家丁的小腿就被这个东西射中,幸亏小的逃得快,不然岂不是殒身这个狗东西的凶器之下了?”
李放辟说着又狠狠的踩在了男孩的手背上,觉得不过瘾又踢在了男孩的脸上。
“你……你放屁!”
毕门婷哭的梨花带雨,终于忍不住的为自己声辩:“明明是你先动手打人。”
没有被按在地上的毕门婷转向曲师爷,深深的一跪说道:
“大人,我们姐弟二人原本是京城人士,因清军南下,不得已才入滇避难,不幸在路上遇见此人,调戏于我,舍弟是在他们多次打骂之下,才不得已出手,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啊!我们是姐弟二人是冤枉的!”
曲师爷轻轻了瞥了一眼李放辟,李放辟一挑眉,又转过头问毕门婷。
“哦,所以确实是你弟用此……此物,重伤于这位公子家丁的?”
“没有此事。”毕门婷摇头否认。
“哦,那是怎么回事?从实招来!”
毕门婷指着李放辟说道:“是他抢走了舍弟的遂火枪,不小心触发开关,才伤到了家丁,现在反诬赖是我们害了他。”
“哦,确有此事?”曲师爷问道。
李放辟放声大笑:“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这么蠢?大人我这有证据,不妨一看。”
“嗯……证据,呈上来吧。”曲师爷徐徐说道。
然后李放辟就从兜里掏出厚厚一叠文书,递给旁边的一个衙役,曲师爷拿到文书后,故意用手挡上,但在屏风后的沈一白却能看到一清二楚,居然都是白花花的银票。
“原来还有贿赂。”
看着曲师爷肥头大耳的,想必是吃了不少回扣。
“嗯,证据确凿,确实是你弟害了这位公子的家丁,既然这样,根据大明律,就把他拉下去,明日处斩吧。”
这么随便吗?还有大明律那条规定伤人处死啊?确定不是随口瞎编吗?沈一白忍不住心里吐槽。
“大人明察秋毫,实属睿智!”
李放辟抱拳以示感谢。
毕酪叶也就是毕门婷的弟弟,在听到自己明日被处死,身体剧烈的挣扎,可惜他身后两个衙役也不是吃素的,紧紧的把他压到地上。
毕门婷哭着跪在地上大喊道:“大人,小人是冤枉的,您不能这么草率的判案!”
再不救就晚了,沈一白只能硬着头皮从屏风后走出来,整理了一下发型装作狠厉的说道:“咳咳,刚才是哪个王八羔子说要判死刑的?当本县是空气?本县不是屡次千叮咛万嘱咐,判重邢应该跟本县哪个招呼,招呼呢?”
“大人!”曲师爷见了沈一白,马上脸就跟憋了的茄子似的,赶快站起来让座。
沈一白一个华丽的转身,看向李放辟,重重的拍了一下堂上的响木:“好啊,居然在本县面前也敢贪污受贿了哈,当本县是什么了?说!谁给你这个胆子的?”
沈一白此时觉得自己真的是包公在世,一拍响木,什么牛鬼蛇神全都退散。
毕门婷看到沈一白出现之后,马上眼里有了希望,跪下来磕头道:“大人,要为草民做主。”
“很好,本县会为你做主的。”沈一白又转向李放辟:“说吧,谁给你这个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的?”
李放辟木然的盯着沈一白,半天才反应过来:“啊?不是你吗?”
“放屁!给我从实招来!”
曲师爷满脑门的汗,在一旁悄悄说道:“大人,您忘了,李放辟是您的朋友,是临县首富之子,是您让我要多关照他的……还有银票也是您说过能多捞点就多捞点。”
刚才还满脸正义的沈一白,听到曲师爷的话,心马上跟着凉了半截:“什么?”
闹了半天自己才是土匪头子,现在反过来批斗土匪?
怪不得默娘总是对自己敬而远之,怪不得曲师爷视判案为儿戏,原来根儿都在自己这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