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城一直是大明统治辽东的中心,城池坚固,又有重兵把守,城中储存的粮食也够全城人一年所需,所以不管是谁,都认定辽阳城能够坚守到朝廷的援军到来。
可事实是,这天下有名的大城,只用了半天时间,就被后金军队攻陷,三万守军损失殆尽,大批物资被后金缴获,此消彼长之间,后金崛起已经在所难免。
“阿玛!追击逃窜明军的骑兵已经派出,二哥也带兵前往大辽河,封锁道路,抓捕逃民。”
辽阳城经略衙门内,六十多岁的努尔哈赤坐在大堂中央烤着火,熊熊燃烧的火盆上,一只被宰杀好的羊羔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老八你辛苦了,坐下来陪我一起吃顿饭。”努尔哈赤没有让下人过来切割羊羔,而是亲自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在羊羔身上随意划了几下,几块大小不一的羊肉就落在了旁边的盘子上。
“谢阿玛。”皇太极在城破之后,一直忙着处理善后工作,的确还没吃饭。
“我听说你手下那个阿鲁巴战死了?”努尔哈赤抓起一块羊肉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
“是,阿玛,阿鲁巴贪功提前去大辽河拦截明军,结果被明人用火铳打死。”皇太极不是很喜欢阿鲁巴,这个人是有才,可野心太大,不像是一个能屈居人下的家伙,死了正好。
“火器是个好东西,阿鲁巴可惜了。”努尔哈赤把嘴里的羊肉咽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战场是这世间最公平的地方,只有最强者才能生存下来,阿鲁巴显然不是。
“老八,这次破城之后抓到的工匠全部集中起来,组成匠造营,你来管理,我们后金要想办法自己铸造火炮与火铳。”
“是,阿玛。”皇太极一边小口吃着肉,一边面带笑意的答应了下来。
夜色渐浓,辽阳城中,皇太极烤着火盆吃着肉,而远在百里之外的黄海海域上。某个化名为苗人凤的明军将领则迎着狂风吃着雨,在船上大声嘶吼着。
“降帆!用缆绳将自己固定在船上,坚持住!”
三月的黄海,波涛汹涌,罕见的风暴袭击了苗人凤的船队。
本来苗人凤想的很好,乘船通过海路,从盖州卫出发,直接抵达山东,在内地蛰伏个几年,积蓄力量,之后就是蛟龙入海,天地任他纵横。
不过很可惜,小说里的剧本都是骗人的,苗人凤刚出海就遇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问题,他们不认路。
盖州卫有船但没有多少船工,能勉强将五艘装满士兵的大船开出海已经很了不起了,不熟悉水文地理是非常容易在海上迷失方向的,因此他们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沿着辽东海岸线先前往金州卫,再从金州中左所(旅顺)向南,渡过渤海海峡,到达山东登州府。
然而当他们抵达金州卫附近海域时,突如其来的风暴打乱了苗人凤的计划,黑夜加上狂风暴雨,整个船队被风浪裹挟着,已经不知道深处何方。
当远方的海平面露出朝阳时,出发时的五艘海船,仅剩下三艘。
“弃船登岸!”苗人凤看着被大风吹倒的船桅,脸色铁青,三月份大洋上居然会出现风暴,他这是造了什么孽,跟着他的两百多兄弟中有近一半人葬身鱼腹。
大家那么相信他,可自己却没办法带他们活下去,苗人凤心中充满了懊悔与自责,在金州卫海域过夜时,为了避开陆地上的敌人,他没有让船驶入附近的海湾,而是直接停在了外海上,结果飓风一来,他们连躲的时间都没有。
“毛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重新回到陆地之后,大家清点了一下补给,食物所剩无几,所有人都六神无主,只能期望毛文龙想点办法。
毛文龙此时也顾不上兄弟叫他毛文龙还是苗人凤,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强作镇定的说道:
“我们先顺着河流往内陆走,想办法找到当地人,问问情况。”
感谢贝爷,感谢探索频道,感谢bilitv,让毛文龙知道想要在野外发现人类聚集地,顺着河流寻找是最好的办法。
登陆点旁边就有一条大河奔腾入海,不过看着那宽阔的入海口,毛文龙心中涌起了强烈的不安感,他虽然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处何方,但肯定不会超出辽东和山东两地,而在这两个地方,能叫得出名字的大江大河,好像只有……
难道天要亡我?
顺着大河往北前进了半个时辰,毛文龙等人抓到了一个渔民,看到渔民头上的金钱鼠尾辫,大家脸色都异常难看,很明显,他们被飓风吹到了后金统治的辽东区域。
在审问完了渔民之后,大家终于知道他们上岸的地方叫东沟,是一个已经被废弃的海边渔村,如果顺着大河向北走五六十里路,就可以抵达大明昔日在辽东东部山区的重镇镇江堡,至于旁边的大河,正如毛文龙所预料的那样,是大明与朝鲜的界河——鸭绿江。
镇江堡就是后世的丹东市,是大明为了开发辽东东部山区和保护朝鲜朝贡道路专门修建军事要塞,但是在萨尔浒之战后,这里就成了满族人的地盘,后金在镇江堡驻扎了上千人,如果被鞑子发现毛文龙等人的踪迹,那他们这一百多装备不齐,粮草匮乏的残兵必死无疑。
“毛大哥,怎么办?”手下的兄弟们又开始惊慌失措,纷纷围在毛文龙身旁。
“不要慌,我已经有了主意,你们等我捋捋思路。”毛文龙镇定自若,心跳稳定在每分钟120下,背在身后的双手迎着寒风,微微颤抖。
硬拼肯定拼不过,想跑手上没有船,投降立刻变奴隶,这完全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毛文龙觉得自己脑袋都大了,难道他在大明的传奇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大人,你们是来收复镇江堡的吗?”这时候,一直跪在地上小心翼翼观察毛文龙等人的渔民突然开口,毛文龙楞了一下,下意识回复道:
“没错,我们准备收复……”
等等,我怎么可能去收复镇江堡,这不是找死吗?
“大人,我们等这一天很久了,王师终于登岸了!”渔民激动的趴在毛文龙身前,直接把毛大人架上了道德的制高点,而毛大人周围那帮手下兄弟居然也都用惊讶中带着敬佩的眼神看着毛大人,显然被毛大人的激昂之语所煽动,群情振奋。
“我……这……,对,我们要收复镇江堡……”毛文龙傻了,现在想要圆回去基本不可能,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反悔的话手下的兄弟肯定立刻变身25仔,当场把自己给剁了。
“大人,我们这些汉人已经盼望王师很久了,那些满族鞑子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大伙为了保命,被迫躲进长白山中,只要大人收复镇江堡,大家都愿意替大人效死命。”渔民十分激动,自从三年前后金占领了镇江堡之后,便四处抓捕汉人作为农奴,大伙实在无处可躲,只能藏进了荒凉的太白山脉中,日夜期盼着朝廷能够派来天兵天将,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