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去广宁卫,曹峰支撑不了太久,东坪堡肯定没有大夫,我们的食物和水都足够,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曹向丘看着两个昏迷的伤员,长叹了一口气。
穿越到明代已经快十年了,杀人这种事情,变得比杀猪还简单,这就是一个吃人的世界,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
可是当看到自己属下、朋友、亲人受伤或者战死时,曹向丘依旧会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人早晚都有一死,但如果能躺在床上,看着儿孙绕膝,含笑而死,谁会愿意在战场上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呢?
由于驮着两个伤员,七匹战马的速度并不快,因此以辽东骏马的耐力,继续前进,直接抵达广宁卫是没有问题的。
既然不需要休整,那就尽快抵达广宁卫。
不过当他们刚刚离开东坪堡守军的视线之后,就发现一支骑兵小队从东坪堡赶了出来,向着他们追来。
“少爷,怎么办?”经过昨夜的混战,曹力已经把曹向丘当成主心骨,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自家少爷都已经有了老爷七八成的魄力与风范。
“等!”曹向丘拉住了马缰,然后把手伸进了腰间,以他的判断,这支骑兵应该是来询问他们辽阳城战况的,不太会对他们动武。
当然,如果真的打起来,那就只能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大明版本的瑞典龙骑兵,恩,暂时只有一个人的瑞典龙骑兵。
不过当曹向丘看到这支骑兵领头的将领时,他长松了一口气,居然是自己的父亲曹文诏。
“大人!”曹力看到曹文诏,立刻踉踉跄跄的从马下跳了下来,单膝着地,跪在了曹文诏马前。
“曹力,辛苦你了!”曹文诏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用力扶起了自己这位这位忠心耿耿的手下。
看着眼前战马中央驮着的两个伤兵,看着马鞍旁边挂着的头颅,看着自己亲兵苍白的面孔,看着自己儿子干裂的嘴唇,曹文诏脸上的冷峻终于露出了一丝沉重。
“走吧,回东坪堡,我从锦州城请了一位大夫,专门在等你们。”曹文诏走到曹向丘身旁,拍了拍他的背,以往,曹文诏看到骑在马上的曹向丘,都会把他抱下来,然后亲密的拍着他的脑袋。
现在不行了,雏鹰已经长大咯。
东坪堡不大,占地大概2公顷,也就和两个标准足球场的面积差不多,整个堡垒分为内外两层,如果从高处俯视,应该是一个“回”字型,这是大明堡垒的标准修法,
相比已经在西方非常流行的棱堡,大明堡垒在设计上已经落后,好在后金更加落后,连火炮都没有,所以这种方方正正的堡垒勉强还能堪用。
进入内堡,曹文诏带着众人直接去了东坪堡守备住所,此时曹向丘才知道自家老爹居然直接被广宁巡抚王化贞任命为了东坪堡守将。
“广宁卫那边情况怎么样?”曹向丘有些好奇,王化贞这个名字他有些印象,但毕竟不是袁崇焕这种顶级名人,他记得不是很清,事实上,从沈阳辽阳失陷到孙阁老出关收复失地中间这段空窗期,曹向丘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现在需要大量的情报来分析一二。
“情况很糟糕,听说沈阳失陷,六万大军一战尽没之后,整个辽西人心浮动,很多辽人想要入关躲避战乱,其中也包括辽西的驻军,东坪堡守备一天前逃跑,路上被王大人抓住,直接砍了脑袋,我刚好在王大人身旁,就主动申请前来驻守东坪堡。”
曹文诏说的很平淡,仿佛来东坪堡就像出门旅游一样,但曹向丘心里清楚,老爹这样做是担心自己,如果等辽阳城失陷的消息传过来,而自己还没有出现,老爹极有可能一个人深入到后金占领区,去寻找自己。
实际上来东坪堡就已经很危险了,辽阳城失陷之后,这里就会成为抗金第一线,考虑到后金的战斗力,第一线就等于死地,在孙阁老还没建立起关锦防线之前,这关外的要塞和城池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努尔哈赤捅一捅,全都破了。
父子俩谈话的功夫,大伙就已经来到了守备住所,之前快马先行的亲兵已经通知了大夫,大夫也做好了准备,两个伤员立刻就被抬进了屋里。
肚子被捅破的还好说,曹向丘处理的及时,大夫开了外敷和内服药,注意休息就好了。
而断手的则比较麻烦,高烧加自身元气大损,大夫看过伤口把过脉后,直接就和曹文诏明说了,没几个时辰好活的。
曹文诏也知道大夫尽力,他也是老军伍,明白这种伤是最难治的。
至于曹向丘的风寒,大夫把了把脉,表示脉象平稳有力,应该没什么大碍,他开了几味祛寒的中药,煮好之后服用即可。
既然没事,那曹向丘就陪着父亲曹文诏开始处理鞑子的首级与棉甲,不过刚把棉甲搬到空地上,照顾伤员的亲兵跑了过来,对着曹文诏说道:
“大人,曹峰醒了,他想见您和少爷一面。”
曹峰就是那个断臂的伤员,当曹文诏和曹向丘赶到他病榻前,他居然奋力用单臂撑起了自己的身子,惨白的脸上涌出一丝潮红。
哪怕是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曹向丘,脑海中也不禁浮现出那四个字——回光返照。
“将主爷,少爷,俺曹峰能跟着两位将爷一起战场厮杀,是俺的福气,要不是将主爷,俺早死了,能活到现在也是赚到了,少爷是个有本事的人,以后将主爷和少爷一定能被朝廷封为总兵,可惜俺看不到……”曹峰没说几句话,整个人的脸色就迅速灰败了下去,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曹文诏用力抱住了曹峰的身体,曹峰慢慢失去神采的眼睛看着曹文诏和曹向丘,脸上带着笑意,慢慢阖上了眼睛。
“将主爷,曹峰去了。”曹力抿着自己的嘴,对于他们这些厮杀汉而言,看着兄弟躺在病榻上慢慢死去,实在是一种折磨。
曹文诏将曹峰的遗体缓缓放在了床上,叹了口气,然后才开口说道:
“向丘,曹峰的后事交给你来办,他是为了保护你才战死的。”
“明白!”曹向丘点了点头,不光是曹峰,在昨夜辽河营地战死的那四个曹家亲兵,他们的后事曹向丘都会好好去操办,他们的家人曹向丘也会尽力抚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