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又疯了一个。”

　　有声音从陆元耳边飘来，陆元耳朵一动，试着寻找来处，却了无踪迹。

　　神明序列者是追随古老神明道路而前行的一波人，他们能更快地成神，更快地拥有强大的力量。

　　但风险也是巨大的。

　　这些序列者无一例外都容易发疯。

　　即使现在不疯狂，以后也会疯狂，每一个神明序列都极大地考验者序列者的心理承受能力。

　　陆元手搭腰间，双目逐步升至赤红，崩溃人的意志向来是恶灵的拿手好戏，尤其是对于一位走火入魔的序列者。

　　他有把握摧毁其的自我认知与自我意识。

　　将其化为什么都不能再觉察的傀儡。

　　“不要刺激他，不要动手。”

　　陆元一愣，抬头看了过去，竟然是那位处理部的部长。

　　“上师！”部长从人群中站出，作为官方专职人员，他对于序列崩溃的事有相当多的处理经验，“水神神遗物的威胁还在继续，请上师为我们诛邪。”

　　人群中的骚乱被他瞬间压制住，这一刻，他充分展现了领导者的威权。

　　这种处理非常明智，作为踏上神明道路的序列者，即使走火入魔，心智与性格都不会偏离所修神明太远。

　　陆元制止住了身后想要出手的巫，如果那位部长能够引诱那喇嘛去抓捕邛都水神，那再好不过。

　　到时候他只要处理污染源就足够了。

　　“诛邪？哈哈哈……”

　　觉悟者转过头来，一道粗长的青筋暴起，如巨蟒般缠绕在他的脸上，他眼珠子僵硬，脸色接近青紫，身体内还有腐烂的异香传来。

　　众人心中猛然一颤。

　　部长缄默片刻，他退后一步，不断向身后的序列者们打眼色。

　　“我道成了，天下哪里不是邪祟？”觉悟者盯着众人。他额间的天眼此时已经膨胀得有车轮大，猛地睁开，天眼像一摊烂泥，几乎占据了整个脸庞。

　　“弟子受教诲：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就在众人紧张得即将动手的时候，觉悟者却一反常态地侧耳作倾听状，他神色宁静，屈身行弟子礼，仿佛真的在受尊者诲。

　　但佛家的尊者，除了唯一的那一位世尊，还能有谁？

　　随着他口中念诵速度的加快，阵阵的佛光在他那逐渐的畸形身躯上映照。

　　顽石点头，地上生莲。

　　腐烂的香气愈发浓厚，甚至压制住了之前未能成型的水汽泽国。

　　看着那耀眼的佛光，众人一阵心惊，佛家不以肉身为碍，难道那名觉悟者真的成了佛？一尊畸形的肉身佛？

　　觉悟者跪坐在地，他继续念诵，空中的水汽开始暴动，在阳光的折射下，竟缓缓形成一座五彩的大佛像。

　　“不要惊慌，只是日晕，阳光经过衍射和漫反射作用会在偶然条件下形成佛光，这是自然现象！大家要相信科学！”

　　有序列者在人群中不遗余力地进行科普，作为官方人员，他们察觉到了人群在骚乱，面对大佛奇观，还有不少人想着去顶礼膜拜。

　　这是几千年来形成的敬畏心理。

　　甚至有不少官方的序列者内心也开始动摇。

　　“弟子明悟，当生如是心，我应灭度一切众生。灭度一切众生已，而无有一众生实灭度者。”

　　“弟子明悟，世间众生，皆为孽障。”

　　有人内心惶惑，在猜疑，这诵念的内容，怎么听起来不太对？

　　“我佛，我现在终于看穿了，真相！”

　　诵念的声音停了下来。

　　觉悟者猛然抬起头，众人大骇，此时那人的眼里再没有清明与佛性，而是混乱的破坏欲望与杀戮欲望。

　　“巫，为我掠阵。”陆元转头轻轻说了一声。

　　果然，被污染的序列者靠不住。

　　才这么一会儿，就完全丧失了自我意识。

　　巫点头应和，一块古朴的龟甲骨被他掏出，上面遍布裂纹，细看，还有丝丝缕缕的巫蛊气息在其上流动。

　　女孩似乎因为惊恐而退后了几步，陆元没有再注意她。

　　通灵者。

　　这是个不错的马甲，恰巧，他也会通灵者的手段。

　　恶灵也是灵。

　　陆元沉寂心灵，再次睁开眼，眼瞳中暗赤色的瞳光耀如星辰。

　　在他的灵视下，周围的景色都染上了一层灰暗。

　　几头游魂在空中游荡，它们的身体没有形状，而是一团混乱的线条，看起来像是素描图下的黑影混合体，毫无规则。

　　大部分游魂都很单薄，单纯的紊乱黑色线条，彼此间没有什么不同，只有几头游魂很不一样，黑色的线条结构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水银色雾气。

　　那是普通人受异变后的鲛人。

　　而序列者受体内序列道路庇护，还没能出现明显的污染症状。

　　“来。”

　　陆元只是站在那散发着他的气息，便有几头游魂不受控制地向陆元靠拢，其中还有几头鲛人的魂魄。

　　它们都是灵。

　　死后所化的灵，但它们此刻都受陆元这头恶灵辖制。

　　“通灵术士！”有序列者惊呼，并飞快朝陆元接近。

　　每一位通灵者都是一份宝藏，跟在身边能大大增强生存几率。

　　陆元只是隐藏了自身的恶灵体质，但把别的灵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毕竟是官方人员，恶灵的身份还是有点麻烦。

　　那边已经开战了。

　　觉悟者双腿笔直朝序列人群冲来，剩余的序列者都上去迎战。

　　佛光激溅，神光爆炸，但序列者们明显不是那名觉悟者的对手，一时间只能苦苦地抵抗，一群人被一个人所暴打。

　　灵的吸纳没有停止。

　　几头鲛人的魂魄嘶吼着，但却也无能为力地被吸融于陆元体内，随着陆元身上灵的波动越来越强，也越来越杂糅，围在他身边的几位序列者纷纷欣喜。

　　一般的通灵者吸纳这么多灵早就爆体而亡了。

　　能吸纳这么多，必然是大通灵师。

　　感受着体内力量的增长，陆元有些叹气，他毕竟不是通灵者，不能借用灵的力量，只是利用恶灵的身份来驱使那些灵为他所用。

　　这也导致了灵的转化率远远达不到预期。

　　“灵师，请出手！”

　　觉悟者从远处走来，他浑身浴血，序列者被他杀退一大片，此时都缩在了远处，像一群鹌鹑，不敢与觉悟者接触。

　　“灵师……”

　　有人咽了口水，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随着污染的递增，早先那名超然世俗的觉悟者愈发不成人形，他浑身暗青，天眼歪斜，身上一个个肉瘤突出再碎裂，一只只人类婴儿般大小的手脚在里面发育、抓挠。

　　他的形象愈发像传说中的大威德明王靠近。

　　围在陆元身边的序列者们恐慌地后退，这明明是个怪物，但通灵师都是群高伤害低防御的法师，没有它们的保护，在那头怪物的攻击下，死是迟早的事。

　　他们咬牙想要硬上，但此时陆元传来的话像天籁之音一般，他们纷纷松一口气。

　　“你们退后吧，不要离战场太近了。巫，顺便也为他们护法。”

　　“灵师，那你——”有人惭愧开口，刚想说什么，便被陆元的动作打断，他双目圆瞪，整个人瞬间大惊失色。

　　天啦噜，要夭寿了，法师去当战士了。

　　通灵术士想要赤膊上阵了。

　　陆元从人后冲出，速度快到留下残影，肉身的爆炸力量使他的身影快如流星闪电，身后的人目瞪狗呆。

　　“和尚，看这是什么。”

　　觉悟者骤然抬起头来，天眼大睁，他很远就感受到了通灵者的气息，但没想到这通灵者这么大胆，想要和他近身搏战。

　　当然，这也令他求之不得。

　　但紧随着打破他世界观的事物出现了，他厉声开口，说出的声音狂怒至极，像是洪钟大吕。

　　“不动明王的手印？！”

　　陆元施展的正是最正宗不过的不动明王的手印。

　　还是明王的独钴印。

　　不会有错，上面的伏魔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但这也令他震怒。

　　他自诩为大威德明王。

　　现在来个阿猫阿狗都能施展五大明王之首不动明王的根本印，这简直令他暴怒。

　　“呔！蝼蚁！”

　　他瞪圆了双眼，恐怖的佛光从额前的天眼中射出，密印施展，摧杀阎魔，腰肩处的细小手臂都开始蠕动。

　　赫然要借大威德明王的本我神通灭杀陆元。

　　佛光呼啸，气势排山倒海，连不远处地面摊尸的序列者都忍受不了。

　　不再装死，他们眯起眼睛，一个又一个地朝远一点的地方聚集。

　　这是战略力量保留。

　　他们运用得炉火纯青。

　　“准备，只要再坚持一会，上级派的支援就能到达。”

　　污染处理部的部长神色肃穆，他不抱希望，知道陆元的送死拖延不了太长时间，一位序列崩碎的序列者是最危险的存在。

　　他们丧失了自我，但相对应的，他们也最接近神明！

　　女孩站立在人旁的树下，树叶遮挡住了光影，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只有巫的神色一直从容。

　　他对陆元很有信心。

　　在陆元所收服的那群诡异中，他是跟随陆元最晚的一个，了解陆元也最少。

　　但越是如此，才越是心惊。

　　因为，在他了解中，陆元从没有战败过，无论是哪一位复苏的神明，哪一位神明的序列者，全都未曾击败过陆元。

　　但陆元的起点并不高，一头恶灵，神话传说中的垫脚板。

　　这才是最使人惊骇的。

　　大朵的火莲散开，烟雾腾腾，水汽被冲击得消散一空，大片的肉瘤枯竭，其中挥舞着的婴儿手臂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像一摊死蛇。

　　陆元收回按在那名觉悟者额头上的手掌，天眼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一个血肉大坑，不动明王的法印威力在那名觉悟者的额头上淡淡消散。

　　结果令人震撼。

　　近乎大威德明王的实力也没能保住那名觉悟者的性命。

　　一招之后，他就身败。

　　而失败的代价就是死亡。

　　周围很平静，不仅是众人凝固的表情，还有先前受到邛都水神与觉悟者所共同造成的污染，此时它们都冰消瓦解，不复存在。

　　空气很清新。

　　甚至还有草木的清香。

　　陆元略微转过头看着远处那尊看似古朴正常的水神石雕，表情淡漠。

　　“过来。”

　　石雕崩解，石块崩飞，一条头顶小角的小蛇从水神的雕像中颤颤巍巍地飞出，红光耀眼，摇摆不定，它在犹豫要不要逃跑，但地上那头庞大的肉佛尸体似乎吓住了它。

　　只犹豫了一会儿，一道红绿交杂的虹光便落入了陆元的手中。

　　陆元不觉得意外。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在他吸纳那些灵的时候，他便发现了那位水神的神遗物其实一直躲在水神石雕中，污染核心就隐藏在它腹中。

　　或许它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都没挪窝。

　　陆元看着在他手掌中小心爬行的小蛇，鳞片密如铁，身躯冰冷，看来那神遗物还是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事情解决了。

　　看着远处逐步恢复的人群，陆元上前一步，人群不约而同地退后一步。

　　陆元一愣。

　　他不置信地再向前一步，身前人群又统一地退后一步。

　　终于，陆元停了下来，他不知道现在他得怎么办才好。

　　事情圆满解决了，但他似乎遭到了人们的排斥。

　　他皱着眉，表情明显不开心。

　　咕咚。

　　有人吞咽了口唾沫，才在众人的推攘下小心翼翼地上前。

　　“灵…灵师，那个，你想不想加入污染处理部，挂名的也行……”

　　“啥？”

　　看着面前腰弯得比东洋某国人还标准的序列者，他呆愣住了。

　　一名中年男子不满地虎步上前，他一把推开那名典型跪舔的属下，目色严肃，眼神庄重。

　　“您好，陆元先生，我仅代表污染处理部部长，邀请您加入安州污染处理部分部。五险一金，周末双休。”